《鬼为媒》翠寒烟

10、询问

　　第十章

　　院长的反应很正常，一如所有撞见过鬼，又被鬼吓得不轻的普通人。

　　“怎么样？你不怕她来找您吗？鬼啊。”沈墨直勾勾盯着院长。

　　瞿朝川说这院长可能花了一大笔钱来平息这件事，就是为了不吓走病人，想想也是，谁愿意到闹鬼的医院看病。

　　“你不要危言耸听！瞎说什么，什么鬼！我根本不认识她，根本没有害她！”院长心虚地扫视周围，好在雨大，旁边没什么人，而且雨声也替他做了掩护。“我还花钱替她超度，送她往生。”

　　“哦？”这院长居然心肠还不错？

　　“你是什么人……”院长上下打量沈墨。“想起来了，你是上次撬了我天台的家伙。”

　　“我没有撬您的天台。我在你们医院看到了第五层，还有方梓芊，是她破坏了天台的锁。”沈墨如愿瞧见院长的五官扭曲到一个堪称痛苦的程度。

　　“你，你跟我去办公室。”院长提着文件包，不情愿地下了车。沈墨跟着他，在保安惊讶的眼神里，一路滴着水，走进通往四楼的电梯。

　　四楼，院长办公室。

　　院长亲自给沈墨泡了杯热茶，沈墨全身湿透，喝杯热茶刚好驱寒，况且这茶叶非常不错，院长这么舍得，该不会是贿赂他吧。

　　院长在办公桌后坐下来，沈墨坐在他对面。“给。”院长把雕花的木纸巾盒推到沈墨面前。沈墨抓起几张抹干净脸，那院长开口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坏人，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沈墨啜了口茶水。然后，他表明自己的身份，跟方梓芊是同事，以及方梓芊大闹宿舍的事情。他暗示院长方梓芊是冤死的，她想知道自己的死亡真相。

　　“她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我比你更冤枉。”院长摘下自己的眼镜，上面的镜片沾满了水珠。“我本来就不想提这事，太影响医院的名声，花了不少钱将这事压下来，现在你又跑来问。”院长从眼镜盒中拿出一块布细细擦拭着眼镜片。“你想知道什么？她，她真的要把我们医院变成凶地？”

　　这话是沈墨拿来吓唬院长的，好让他配合自己。这会儿，沈墨忽然心生内疚，院长有什么错，错就错在收治了方梓芊吗？“她……是说过，她还说你帮忙找出真相，她就放过你们医院。”现在也不能反口了，沈墨只好硬着头皮吓唬到底。“我想知道您知道的一切。”他望着院长向外凸出的眼球，眼镜戴久了的人都这样。

　　院长的脸色很难看，只比死人强些许，他重新架好眼镜，有点颓败地道：“告诉你也行，不过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

　　“你先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唉，他警惕性还挺高，不过这也对，沈墨想了想，自己还真没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工作证没带出来啊，给他看身份证吗？哦，对了！沈墨把瞿朝川的名片拿出来，放到院长面前：“您既然记得我是上次在天台晕倒的人，那您也应该记得把我领走的人。这是他的名片，一位飞行员，您可以马上打电话去航空公司确认。”

　　院长确实忘不掉沈墨的脸，一是对方长得太突出，二是他在天台奔跑的样子将他吓得不轻。天台就是被抹去的第五层，一个人在天台做些莫名其妙的动作，他自然会往那方面联想。所以，沈墨找上门说见过方梓芊，他其实不是那么怀疑沈墨的身份，他们是一个公司的，也是眼前这人被缠上的理由吧。

　　院长拿起名片看了看，然后把它收进专门存放名片的盒子里。“沈先生，既然你来帮方小姐调查死因，那么，我请你别把事情外传，作为我给你提供信息的回报。”

　　“那是当然，外传对谁都不好，我明白的。”

　　院长微微松了口气，沈墨觉得他看起来很可怜。

　　“沈先生，你说你在我们医院看到了第五层？”

　　沈墨点头。

　　“可我已经叫人把它拆了。”

　　“对啊，我知道它被拆了，但我还是看到了，你说我怕不怕？”

　　沈墨之前形容的第五层，确实很像没有烧毁的第五层，院长心道跟他在真假第五层的问题上纠缠也没多大意义，最重要的是，对方在那里见到了方梓芊。

　　“你在第五层见到了方小姐？”院长紧张地问。

　　沈墨继续点头：“是的。”

　　“我请道士做法了，他说已经把她送走了啊！”

　　“您八成请了个没水平专骗钱的道士。”沈墨同情地看着院长。

　　“不可能！他在这行很有名气。”院长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

　　沈墨接过院长递来的纸，发现是本装帧精美的宣传资料，上面先是将某某道士努力吹嘘了一番，然后提供了套餐价格，一共分为五档，给沈墨的感觉就像美容院的菜单。

　　“呵呵，这年头，什么都产业化了。”沈墨哑然失笑。

　　“很多人说他灵。”院长强调。大概不想自己的钱财打水漂，才不断催眠自己吧。

　　“这个以后再说，我想知道火灾当天发生了什么事？”

　　提起这个，院长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支支吾吾的，半天才说：“那天我在外面开会，后来医院通知我失火了，我便慌慌张张开车回来。着火的是第五层，我到达的时候，消防队已经来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第五层拆掉吗？”

　　沈墨摇头，他要是知道，干嘛还来问？

　　“外面都看到了，那么大的火，还有烟，可你想象得出来么，五楼的墙壁、家具，甚至窗帘，全部完好无损。病人们说，当时烟很大，他们也看到火光，以为整层楼都着火了，其实不然，着火的只有一间房……”

　　“方梓芊那间？”沈墨轻轻地问。

　　院长惊恐地点头，似乎眼前再度浮现火灾现场。“方小姐的病房，墙壁也是雪白的！”

　　“什么？”沈墨觉得不可思议。着火的房间还能保持雪白？

　　“别说墙了，病床、床单、枕头等等，什么都是好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身体是自燃的！她在床上自燃了！床上的一切都没被烧着！”

　　沈墨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人体自燃现象虽然不常见，但也并非无历史可循，早在17世纪的医学报告中就已经出现了此类现象。通常，自燃者除了身体被烧焦外，大火并不会烧毁周围的物品，应该说，对许多物品根本没有影响，这是一个未解之谜。“据我所知，人体自燃是一个超常现象，勉强可以用科学解释。院长作为医学工作者，应该不至于吓成这样。”

　　“是的，自燃现象最广泛的解释是灯芯效应，但其他人看到的火跟烟怎么解释？这不属于自燃的范畴。同时，方小姐的尸体下面没有发现其他自燃者会出现的粘稠状黄色液体，枕头很干净，床单很干净，她身上的病号服……”院长已经说不下去了。“其实我的胆子一点也不小，你见过胆小的外科医生吗？着火范围那么小，整层楼却像失火了一样，到处浓烟滚滚，不少消防队员说他们救火的时候，从方小姐的病房传来女人的哭泣声，但进去后，她早就被烧焦了。”

　　沈墨脑补了一下，陡然感觉到一股寒气。

　　“第五层那时就被传出不干净，后来变本加厉，我便把它拆了，然后请道士来做法。”

　　“变本加厉是指？”

　　“第五层等于没着火，抬走了方小姐的尸体，说句不好听的，那个病房马上能够投入使用，何况整个第五层。所以两周后，我们重新让病人住了进去，结果陆续有人发现灵异现象，全被吓走了。”

　　“被吓走的人真倒霉。”

　　“我给了他们不少封口费。”

　　“院长您真是辛苦了。”

　　“这个医院是我的心血，我不允许它毁在这种事情上！”

　　“那么，方梓芊的男友呢？出事当天他在哪里？”

　　院长摘下眼镜揉捏自己的眼角。“你说应煜宸，那天我带他去开会，出事后他辞职了，说呆在这里会想起女朋友。 ”

　　听完院长的话，沈墨觉得方梓芊的男友也不像是凶手，他有不在场证明。只是，过去有许多自燃现象被认定为谋杀，方梓芊自燃会不会也是谋杀？不，警方参与了，却没有说是谋杀，坑爹，难道最后定性为一般火灾？不过，好歹院长拆掉第五层的的原因已经知道了。

　　“那个应煜宸，他有没说他去哪了？”沈墨继续问。

　　“你怀疑他？”

　　“我想找他问问。”

　　“我不知道，他没说。”沉默了一会儿，院长小心翼翼地看着沈墨，问道：“沈先生，你真的，真的见过鬼了？”

　　沈墨哭笑不得：“当然，我骗您干嘛，我也是被迫蹚这浑水。”

　　“你跟方小姐说说，我们医院真是无辜的，让她放过我吧。”树欲静而风不止，院长今年运气衰到家，找谁都没用，竟然对第一次见面的沈墨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沈墨望着这样的院长，只能不停点头：“一定，一定。”随即，他又道：“院长，您给的这本资料我可以拿走吗？”

　　“拿走吧，我用不着了！”提起资料，院长似乎有点生气。

　　那之后，院长也无法提供更多的信息，他从档案里抄了应煜宸的地址给沈墨，但那是对方在本城的地址，不是老家的地址。沈墨后来想，去找方梓芊的父母了解情况也不现实，一是他们住在外地，二是他们不见得比院长了解得清楚。看来，首当其冲是要找到应煜宸。

　　“你如果还想问，就去问跟方小姐同病房的老人，不过他患有严重的白内障，据说当天什么都没看见。我给了他一笔钱，只要说是我让你去的，他应该不会隐瞒。”院长给沈墨提供了一个线索。

　　“我知道了，谢谢您。”沈墨站起来：“今天真是十分感谢。”

　　“不必感谢，只要她不再来闹。”院长站起来同沈墨握手。“沈先生，有进展，或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医院太太平平。”

　　沈墨点头，院长亲自送他离开，千叮咛万嘱咐，让沈墨跟方梓芊说好话，还表示他会去寺庙请高僧超度她，这次一定不会是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