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11、二叔

　　第十一章

　　雨还没停，灰蒙蒙的，看不清二十米之外的景致。沈墨想，大概老天爷家办丧事，它才哭得这么厉害吧。拦了辆的士，沈墨直奔酒店，待回到房间，赫然看到瞿朝川叫了客房服务，正吃得不亦乐乎。

　　“你真是走到哪都不会亏待自己的胃。”沈墨发现瞿朝川对吃食非常讲究。

　　瞿朝川抬眼瞄了瞄他：“落汤鸡先生，我为什么要亏待自己的胃？”

　　沈墨翻了个白眼，快速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再换身干净衣服坐到瞿朝川旁边的沙发上。“你查到什么了？”

　　“吃完再说。”瞿朝川低下头。

　　沈墨不想吃东西，特别在他看到瞿朝川带回来的几张照片后。“你太强了。”沈墨指着方梓芊自燃的尸体照片。“看了这种东西，你居然还能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瞿朝川不以为意地说：“成熟点行吗？”

　　沈墨无语。“算了，反正我也不吃东西，你就先听听我搜集的信息。”沈墨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副准备长谈的表情。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他把今早的行程巨细靡遗地告诉给瞿朝川。

　　“原来是这样。”瞿朝川吃完了，将刀叉放好，等着别人来收。“他叫人做法，这个听起来很搞笑，明明是高知识份子。”

　　“什么搞笑，本来这件事就超乎常理，病急乱投医，你还上网看八字呢。”沈墨对瞿朝川嘲笑院长的态度不甚满意。

　　“呵。”瞿朝川轻笑。顿了顿，他道：“算了，我懒得跟你做无谓的争论。其实我今天就是去找与方梓芊同病房的老人，他确实看不到，不过他后来对孙子讲，那天好像听到方梓芊自言自语说了句什么话，然后她便没声音了。你看这些照片，是我从熟人那里要来的。”

　　“这照片……你看就行。”沈墨把照片推得老远。“方梓芊说了什么话？”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找到的。”瞿朝川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语速缓慢，听起来让人慎得慌。

　　“这是方梓芊说的？”

　　“是。”

　　“她要找东西？”

　　“不是明明白白吗？”

　　沈墨瞥了眼照片，立马又把目光移到瞿朝川身上：“你觉不觉的这句话不是自言自语，我们平时也会用这种语气说话，通常，我们是有目标的。”

　　“你是说方梓芊旁边有人。”瞿朝川似乎对沈墨的想法并不意外：“起火时间在探视时间之外，你认为病房里有第三个人？”

　　“我只是推测。方梓芊用的祈使句，叫某人再给她一次机会，结果她死了。”

　　“因为她没有找到那东西，所以被人杀人灭口？”瞿朝川勾起嘴角往后靠了靠，沙发柔软，他好像很舒服：“这个先算了，想不通的事情暂时放一边。我定了飞机票，明天早晨，到长春的。”

　　“明天早晨？那我要去二叔家打个招呼。”

　　“你二叔，算命先生？”沈墨之前提过一次，瞿朝川竟然记住了。

　　沈墨有些意外：“是的。我每逢休假都会去探望二叔。”

　　瞿朝川点头：“那你晚上去吧。”

　　瞿朝川得到的信息跟沈墨得到的大部分重合，少部分互补，比如院长请人做法，方梓芊自燃前的自言自语，这些属于互补信息。不过，瞿朝川找到了应煜宸老家的地址，来自方梓芊的闺蜜，瞿朝川请人家吃了顿饭，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沈墨自认把妹方面不如瞿朝川，虽然有些小小的嫉妒，但也只是小小的，他又趴到床上，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晕晕乎乎睡了一觉。期间，瞿朝川一直玩着电脑，五点多钟的时候，沈墨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面对瞿朝川的侧脸，大声道：“你说方梓芊为什么不自己调查？”

　　“你二啊。”瞿朝川被吓了一跳，脸色阴郁：“你问我有什么用，你直接问她，反正她总是找你。”

　　“她不方便吧，因为白天不能出来，影视作品里也都是这么演的。”沈墨倒回床上。

　　瞿朝川没说话，依旧专心致志地在键盘上摁着。沈墨躺了一会儿，起身从行李箱中翻出件干净外套，装好钱夹，似是准备出去。

　　“去你二叔那儿？”瞿朝川瞥了眼沈墨。

　　“是啊。”沈墨走到门前。

　　瞿朝川忽然把电脑推到一边，从床上下来拿起外套：“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沈墨怔住，道：“什么？”他要和自己一起去？为什么？莫名其妙。

　　“你不是说我命不好，我去找你二叔批命可不可以？况且这趟旅程很诡异，听一听算命先生的话无妨。”

　　沈墨思忖片刻，瞿朝川的理由没问题，谁遇到这事，都会想找专业人士。他本人也是这种想法，跟二叔谈一谈，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好吧。”沈墨点头。

　　瞿朝川穿好外套，两人一齐走出酒店，外面下着大雨，瞿朝川为此感到烦躁。沈墨拦了辆的士，他们一前一后钻进车里，然后沈墨报上地址。半个小时，的士在一片老旧的小区里停下。

　　“到了。”沈墨准备给钱的时候，瞿朝川抢先付了帐。沈墨想，大丈夫不拘小节，现在就跟瞿朝川算那么清楚，之后的旅程怎么办，估计会累死。

　　两人下了车，瞿朝川跟着沈墨上楼，二叔家在六楼，他们走上去的时候，二叔刚吃完晚饭。

　　“哥，你来了。”沈墨的堂妹穿着一条粉色的kitty猫围裙打开防盗门。

　　“我来了，二叔呢？”因为经常走动，所以沈墨跟堂妹说话很随意。

　　堂妹道：“爷爷在书房。”随即，看到沈墨身后站了一个比她堂哥高出小半个脑袋的超级帅哥，不知怎么就尴尬起来。“哥，你跟你的朋友……先进来吧。”堂妹异常小声。被陌生帅哥看到素颜穿家居服还挂着围裙，想死的心都有了。待沈墨领着瞿朝川进屋后，堂妹便跑掉了。

　　沈墨轻车熟路走进书房，站在门边喊了一嗓子：“二叔！”今天下雨，二叔没法摆摊，别人家讨厌雨雪天气，他们家欢天喜地，每晚都阻止老人出去摆摊是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二叔戴着老花镜，坐在桌边看书，听到沈墨的声音，抬起头望向门口。“你来……”他一下子顿住，眼神落到瞿朝川脸上，细细打量瞿朝川的脸。

　　“二叔？”沈墨循着二叔的目光看向瞿朝川。干嘛啊？难道二叔也被这张华而不实的脸迷住了？

　　瞿朝川微微一笑，很是恭敬地跟二叔打招呼：“二叔您好，我是沈墨的朋友。”

　　“哈哈，二叔，这是我朋友瞿朝川。”此刻，沈墨的心情要多别扭有多别扭，朋友，两天前他们还是“敌人”呢。

　　二叔点头：“进来，进来。”然后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把门关上。”

　　“哦。”沈墨有点奇怪，二叔在书房时一般不关门，今天还未表明来意，他就要自己把门关上，难道二叔真是神算子么。

　　关上门，两人各找了椅子，坐到二叔对面。

　　二叔的书房古香古色，木质家具很有年代感，瞿朝川初步瞄了一圈，最晚的那个书柜也来自民国时期。

　　“生辰。”二叔隔着书桌朝瞿朝川伸出手。

　　“二叔？”就算是老人家，最起码的礼节也应该有。二叔第一次见瞿朝川，什么话都没说，开口便要生辰，饶是不喜欢瞿朝川的沈墨这会儿也非常下不来台。

　　二叔瞪了沈墨一眼，拿出长辈的权威：“你先别说话。”

　　沈墨到嘴边的话憋回嗓子里。

　　“生辰。”二叔对着瞿朝川又重复了一遍。

　　瞿朝川居然没被二叔吓一跳，还笑了笑：“我知道高人的脾气都很古怪。”随即报出自己的生日。

　　“高人，你哪只眼睛看到二叔是高人？拍马屁！”沈墨望着瞿朝川，不由得腹谤起来，同时对初次见面却一点不生分的两人产生了深深的奇怪感。后来，三个人都没讲话，二叔在纸上一顿推演，随着时间流逝，他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厉害。

　　过了很久，见二叔停住笔，沈墨探头看了眼画满字符的纸，那上面的东西他完全看不懂。“二叔？”沈墨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

　　“唉。”房间里传来二叔悠长无奈的叹气声。

　　到底怎么了？沈墨有点懵。

　　“你是不是遇到鬼了？”二叔忽然冒了句话。

　　沈墨一愣，这二叔也太神了，竟然知道他遇到鬼。好吧，没发生这事儿之前，他真是坚定的唯物论者，包括现在，他还能自欺欺人说世上没鬼。但现实呢？现实是有鬼啊。

　　“你怎么早不来找我？”二叔的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质问。

　　“那个，我……”说心里话，一开始沈墨没想到，因为惊吓了整晚，后来是不想牵扯老人，今天只准备旁敲侧击的问问，结果还没开口，老人就知道了。坑干爹呢！

　　“你这个是劫数，命中注定。”二叔直直看着沈墨道。

　　“好玄乎。”沈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具体内容给我说说。”二叔下了命令。

　　“好的，二叔，这事儿就是那天……唉？不对，二叔你先告诉我，你算我朋友的八字干嘛？”沈墨看了眼瞿朝川，这家伙镇定自若，仿佛刚才被算八字的不是他，而且他对八字如何也不上心，问都没问一句。

　　“看着我做什么？”瞿朝川对凝视自己侧脸的沈墨勾起嘴角。

　　沈墨撇过脑袋，继续追问二叔：“难道他跟我一样，命有劫数？”这是沈墨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他？没有，命好着呢！”二叔捋着自己的胡子。对的，二叔蓄着长胡子，据说会让顾客产生信任感。

　　“命好……”沈墨受到严重打击。

　　瞿朝川得意地笑，这次换他凝视沈墨的侧脸。

　　“说吧。”二叔催促道。

　　尽管沈墨对于二叔见面就算瞿朝川的八字心存疑虑，可老人家的命令不好违抗，他只好先把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叙述了一遍，其余的一会儿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