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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梦魇(1) ...

  •   天阴。

      简清吾说和汝庄在武阳郡以东,东行两百里可到。但从武阳郡出来,卫正御剑时就傻了,穿云剑在空中抖颤两下,把卫正摔了个马趴,随便怎么踢都飞不起来,剑身玄黑,剑刃迟钝,像没开锋一样。

      卫正在空中抖开拂尘,好吧,什么都没发生。

      他收手,白毛没精打采地搭在他臂弯里,卫正摸了摸白毛,摸着软软的,他把毛圈在脖子上当围巾。翻开公文包清点东西。

      穿云剑日常使用,时速可达一百二十公里,坐动车的平均速度也就差不多这样。但是现在不能用。卫正随手把穿云剑丢到一边。

      深蓝色像装了整个海洋在其中的是天冥珠,可回血。

      天冥珠被甩出去,又被捡回来,虽然这次没派上用场,但卫正带来的法宝少得可怜,这几件是名符其实的一个都不能少。

      乾坤鼎用来炼丹,也可暂作拘拿之用,远远比不上可以驱使妖怪听令的拘妖铃。卫正觉得,拘妖铃可能被见钱眼开的简清吾放在诡屋卖了,卖了就算了,还没分钱给他。

      腹诽完毕,玄鸟石被卫正拿在手里掂了掂,轻拿轻放,毕竟是功臣,没有玄鸟石这次就已经game over了。

      轮迴杖可驱驰死魂,也是小师妹的法器,不过现在归他了。卫正摸了摸上面的蛇头,轮迴杖是小师妹最唾弃的法宝,去她家清理遗物时,这玩意儿都沾满了灰。卫正的师妹说,无论活人死人,皆有灵,如果有灵,就必然不希望被人驱使,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雷霆羲和卷他没用过,卫正把它展开,琢磨可不可以当飞毯用,那羲和卷上画的是山水,也有村庄城镇,镇上人在日常活动,画里的人能动,卫正戳了戳某个幞头儒士袍的小人,小人摸着屁股一脸莫名其妙。

      戳一下都有反应,卫正把它从地上捡起来,如果踩在上面飞上天,估计这里面的小人要集体反抗,把他从天上摔下来就不好了。

      卫正想了想,把东西一股脑收进包里。点了点银子,林林总总花了近百两银子,现在还剩四张一百的银票,几锭碎银子。卫正又返回武阳郡,雇上一辆马车,揣着指南针,独自赶车朝着东边去了,一边打开手机,手机虽然格式化了,还有一首试听用的歌《Arriety’s Song》,卫正听不懂歌词,但歌曲将他带回到当初窝在寝室里抱着薯片死宅看宫崎骏的时光。

      那时候真好啊。

      早上起来上课,不想去就不去,想去了就趿双拖鞋,买两串关东煮。宿舍外面就是商业街,关东煮、寿司、沙县小吃、肥肠粉、肉夹馍,想吃什么买什么,叼着木签去教学楼,到教室刚好能吃完。上课上得困了趴在桌子上就睡,要不盯着第一排的学霸发会儿呆,回宿舍还有哥们儿能下楼帮买饭,吃完晚饭又是撸两局英雄联盟吆五喝六看大片儿的节奏。

      毕业之后,卫正有大半年半本书都没看过,更不要说打游戏。

      电影还是简清吾拖着才有机会去,几十块钱一张票,他宁愿多吃几斤五花肉。

      拂尘随着马车颠簸,在卫正的道袍襟口跳来跳去,卫正被挠得痒,把它拿出来放在旁边,前方天空黑暗。

      卫正估计要下雨。

      结果没跑多远,果然就大雨,回头是晴空万里,继续往东走是瓢泼大雨,卫正低头看看反正浑身都湿了,干脆也不掉头,反而更快地赶车往前跑。

      只是没想到,大雨竟然笼罩了几十里地,他跑来跑去不仅没跑出雨带,还跑进山坳坳里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卫正浑身湿透,连内裤都湿了。他就这一条贴身的内裤,脱下来得穿古人的亵裤,光屁股了。

      拂尘躺在马车木板上,板子湿了,拂尘没湿,摸上去还是又干又软,在寒夜里格外温暖。卫正把它围在脖子上,在能见度方圆两米的山坳里抹黑慢行了两里路,终于看见前方有微光。

      有座小屋,屋里亮着灯。

      卫正特别高兴,忍不住乐道:“终于有地方落脚了,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乐问发完大招,肯定要睡觉的,虽然现在是柄拂尘,卫正还是觉得它一定听得到。当然,拂尘没有理他。

      卫正把马车丢在门口,前去敲门。

      里头很快有脚步声出来,开门的男人披着蓑衣,头戴斗笠,十分疑惑地看了看卫正,和他脖子上的一圈毛,低声问:“道长找谁?”

      卫正笑道:“找你的。”

      “我?”

      那人一看就有点呆,不知所谓地指点自己的鼻子。

      卫正说:“下大雨了,想借宿一晚,”见男人有点犹豫,卫正又道:“放心,不白睡你,给银子的。一晚上三两银子行吗?给个遮风避雨的地儿就行,明天一早就走。”

      那人腼腆地笑了,去牵卫正的马车,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泞,把马引到后门去,“没有马厩,将就拴在院子里,我先把车下了啊。”

      卫正“嗯”了声,心想正好,反正他也不会卸车。

      他找的马车就是个很简单的板车,拉稻草用的,卫正舍不得花钱,再说就他一个人,弄那些个奢华用品没用。

      “你一个人住啊?没打扰到你睡觉吧?”

      “啊,一个人住,家里亲戚都住在镇上的,这里是个小村庄,偏僻得很,村里统共才十口人。”那男人表情和神态都很斯文,步子也小,很费力才爬上台阶,又上上下下帮卫正卸车,卫正看着偶尔也搭把手取下来木板。

      “你叫什么名字?”

      “单喜。”

      斗笠下露出张清癯的脸,长相生得平凡,唯独有点读书人的气质,卫正说不出来。大概就是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进了屋之后,卫正环视了下,屋里布置得很简陋,左右两道帘子,其中一道就是个破纱,里面放的木床看得一清二楚。卫正微不可见地抽了抽鼻子,他摸着自己的鼻子,单喜烧了锅水,卫正注意到,他只有一只汤锅,估计烧水煮饭都用这个,还好,炒锅有。比卫正刚从学校搬出去还过得俭朴。

      “道长是何方高人,突然降临,我这儿也没什么好款待的……”单喜摘了斗笠和蓑衣,把蓑衣搭在门口椅背上风干,屋檐很深,雨进不来。

      脱了蓑衣的单喜显得更瘦,但人是高高长长的,脸色虽然苍白,估计也就是营养不良,不像病容。

      粗陶碗里放了两片青青的茶叶,泡出来的茶汤几近透明,聊胜于无。

      卫正倒不介意,喝了口,知道这已经是单喜家里唯一的一点好物,倒还有点感动。

      茶水有点烫,卫正猛喝两口,身上暖和起来。

      “武阳郡过来的,不是什么高人,你别太顾着我,忙你的去。”卫正说。

      单喜反而坐下了,离卫正很近,呆呆看了会儿卫正。

      卫正觉得这人有点呆,又抬头看了看,正中的书案两侧有几个简陋的木架子,堆着很多书,怕是个十年寒窗的读书人,读书读得有点呆。

      “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太睡得着,不怕道长见笑,直睡到方才我才起来。”

      卫正挑眉,诧道:“读书人不都辛苦得很,悬梁刺股的,你竟白天睡觉,小心挨夫子骂。”

      单喜挠头嘿嘿笑两声,“进京赶考回来,也没什么夫子骂我了。”

      看这样子是落第了,不过能通过乡试,再次也是个举人了,古代人念书含金量高,卫正一口口喝茶,盯着门口蓑衣不说话。

      单喜直盯着他喝茶,卫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茶喝光了不等他开口,单喜就拿过去又倒上一碗。

      卫正这次不急着喝,端着暖手,动了动肩膀,皱着眉。身上湿得难受,单喜只看他一眼,就说:“如蒙不弃,就先穿我的旧衣服……道长以为如何?”

      当然是好。

      卫正就这一套道袍,只有到了和汝庄再买。

      没一会儿,卫正换过单喜的衣服,有点短了,手腕脚腕露在外面,单喜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长生得高大,衣服短了些……”

      “没事没事。”喝别人的,穿别人的,哪儿还好意思挑剔。

      卫正也困得很了,打了个哈欠。那单喜尤其会察言观色,见他这副模样,赶紧又去铺床,把炕烧得火热,铺了厚厚的褥子。卫正没想到,单喜一个单身男人,收拾起来动作利索,像个女人似的细致周到,要换了他就随便在床上躺了。

      缩在被窝里没多久,卫正就觉得被窝温暖得很。

      挂在中间当隔帘的薄纱被风一吹就飘起来,淡淡的颜色就像是没有颜色,单喜没关屋门,外面院子有篱笆围着,住在这种荒郊野地里,想来也不用闭户。卫正就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翻来翻去地在热炕上烙烙饼,突然他坐起来,一拍脑门儿。

      为什么睡不着,都是因为他的床伴不在!

      卫正蹑手蹑脚地下床,不想吵醒另一道帘子隔着的单喜,拂尘就摆在桌上,卫正摸到把柄,正要收过来。

      听见点怪声——

      “唔……嗯……嗯哼……小姐……”

      卫正听得很模糊,想着大概那单喜做春梦了,只是住一晚,也管不得那么多闲事。

      卫正把拂尘勾在小指上,赶紧地回到床上,热气将他裹住,他抱着拂尘,安心踏实多了。

      把白毛圈在脖子上,卫正迷迷糊糊起来,被子也往下扯到胸口,炕烧得很热,没一会儿卫正就睡着了。

      第二天卫正是在雨声里醒来的,大雨没完没了地下,他把白毛圈在脖子上坐在门口喝稀饭。夹一筷子咸菜,咸菜爽脆够味,卫正吃得津津有味。

      单喜慢条斯理地吃,筷子碰在装咸菜的碟子里,他的头猛朝下点,醒了过来,不好意思地收回筷子呼哧呼哧喝稀饭。

      “昨晚没睡好?”卫正问。

      单喜看着很疲惫,昨晚光线暗,卫正这会儿才看清,他带着很重的黑眼圈,瘦得有点纵欲过度的相。又想起昨晚上单喜发出的声音,卫正坏笑着问:“昨晚梦见什么了?”

      单喜脸腾地就红了,不自在道:“不……不记得……谁能记得梦里发生什么呢……”

      “如果梦发生的时间,接近你醒来的时候,就会记得。而且醒来会疲惫不堪,觉得好像做了一整晚的梦。”卫正喝完一碗,示意单喜再盛一碗,毕竟要赶路,他也不跟单喜客气,而且要给银子的。

      “梦就只是梦。”单喜闷头吃饭,没再打瞌睡。

      卫正听出他话里的坚持,耸了耸肩没说话。他心烦的是漫天大雨,天色虽然只能算阴暗,没有黑云压城,但外头连天雨幕,也不好赶路。

      单喜收拾碗筷时,摸了摸卫正搭在椅子上晾干的衣服,为难道:“道长的衣服还是湿的……”

      卫正想了想:“你这身衣服多少钱,给你四两银子,带昨天的吃住,成吗?”

      单喜面色有点犹豫。

      卫正一想,可能这书生就两套换洗,自己身上就是一套。往椅子里一坐,和单喜打商量:“要不然再住一天,房钱照给?”

      单喜脸上浮现出喜色,显然十分满意。

      他满意,卫正也就满意了。他不喜欢与人为难。饭吃完了,古人要喝茶,单喜是个读书人,喝不上好茶,粗茶还是有一杯。卫正坐在屋檐下,把袖子撩起,露出健硕的两臂,他把穿云剑拿起来。剑身完好,但穿云剑剑刃上有云纹,呈金色,发力时,将法力注入其中,可以攻击力加倍。

      卫正试着催动两下,穿云剑还是通体乌黑。

      卫正朝它吹了两口气,小声说:“喂老兄,给点面子,我就确认一下你还活着。”

      剑灵一说卫正听过,他一直觉得剑是有灵的,但穿云剑还是毫无动静,卫正在那儿鼓捣了半天,穿云剑仍然是坨废铁。他无可奈何地把剑摔在地上,回头去想要杯茶,只见单喜已经在椅子里睡着了。

      睡着时候的单喜头一点一点,面上浮现潮红。

      卫正歪着头打量他,对方睡得很熟,也没发觉。

      单喜忽然抬起手,做了个推拒的动作,口中还喃喃低语——

      “别,小姐别再过来……”

      然后又是一阵“嗯嗯啊啊”,身体不自然地扭曲痉挛,面部表情一忽儿享受一忽儿难受,卫正歪得脖子都疼了,大声“嗯哼”。

      单喜睁开迷茫的双眼,看清卫正的刹那,浑身一阵颤抖,满面通红地站起来,额上汗水亮晶晶的。

      “对不起道长……我刚才好像……睡着了……最近读书太累……”

      卫正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这屋里东西我能动吗?茶叶在那边格子上对吧,我自己来,你困了就去床上睡,仔细感冒,天有点冷。”

      单喜表情片刻空白,然后答应好,就去床上躺着了。

      卫正泡茶时候随手翻了翻单喜摆在桌上的书,本以为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没想到却是一本怪谈,不入流的妖怪志,封皮没有作者也没有题目。

      卫正眉毛动了动,心头好笑。

      他端着茶,重新又坐在屋檐下。

      天地被连绵大雨连成一片,远处不高的山上白雾缭绕,颇有点仙气。半山腰的塔尖若隐若现,卫正觉得粗茶也因为所见而有了点茶味。

      他低头在拂尘上蹭了蹭下巴,低声问:“你该不是,再也不想见我了吧?”

      其实卫正觉得,有点秘密没什么,不做那什么血盟也没事,但木精消失前说的话令他很是在意,万堕咒文是什么,听他的意思,可能会自伤。乐问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而且,他好像已经不是他,而是她了,这也很重要。

      那她喜欢的又是什么人,他既然是她的主人了,就该帮她的忙,像她帮他一样。卫正早就迫不及待想和乐问好好说几句话了,可惜他只要以拂尘姿态出现,就像是挂了四个大字“今日休息”一样。卫正也没办法。

      只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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