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傻子》如宝

23、兄弟基情

　　熙兆年比老三大两岁，熙家与老三生母的娘娘颇有渊源，也是名门望族，所以熙兆年自小就在宫中乱窜，尤其是五岁以后，带着两岁的太子和其他王爷、亲贵在弘文馆一代疯跑，自小便于太子接下了深厚的友情。可是自从太子八岁那年，皇帝新立皇后，熙家逐渐势微，熙兆年便于宫中的走动少了一些。尽管少，可是一个月总要有那么几天是在宫里瞎混的，所以，熙兆年与太子之间一直没有断了往来，反而因为娘家亲近的原因，俩兄弟心里越来越亲密。可是一切美好在太子12岁那年戛然而止。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年，但当日情景熙兆年还是历历在目。

　　泰山高峻，12岁的太子衮冕，穿着九章团龙黑裳，英明神武、俊伟不凡，熙兆年当年还只是个羽林郎，在帝辇前后效力。出事那天，太子一马当先已经登上了傲徕峰，可就在帝辇也快到达之时，峰头一声惊呼：“太子小心！”，众人抬眼时，太子黑色的身影便从悬崖上滚落下来。那一刻，所有人都吓得大声惊呼，熙兆年第一反应便是不能让太子滚落山崖，他灵机一动，将龙幡撤下一头用木杖戳入地下，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也冲到悬崖边，向着正在下落的太子飞身扑去，在空中生生接住。可是龙幡一头已经送了，两个人一同下落，幸好在空中有这么一带一滞，两人没有一起掉下悬崖，而是落到了平台上，这才侥幸活了下来。熙兆年只是胳膊断了，而太子却险些丧命，最后竟然傻了。每每回想起这些，熙兆年都觉得心如刀割，对太子充满愧疚。

　　太子还在磨叽归云客栈的事情，熙兆年突然满含热泪、无比深情地问向他：“这一年来，殿下过得可好？”

　　月影刚要端上一盘火烧栗子让大家吃，一听这话立即打了个冷颤，看熙兆年的目光也恶寒起来。

　　老三是个傻子，并不觉得别扭，开心说道：“我当然过得很好了！”

　　熙兆年不相信地瞪了月影一眼，他早就打听过了，老三在归云客栈的一年像个苦力一样整日挑水砍柴，春天要跟着龙大开荒翻土，夏天要跟着何六刷缸做酱，秋天要和老不死的搓药丸子，冬天还得跟着李大奎进山打猎！怪不得他第一眼见到殿下时竟然没敢确认，那时他蓬头垢面、傻大黑粗，跟记忆中那个玉面修身的太子差别太大了！

　　月影见熙兆年一脸悲愤，端着栗子撇着嘴上前道：“知足吧，熙大将军难道还指望我捡了他，菩萨一样供着？！说实话，没饿死就是好事儿了！”

　　熙兆年咬牙切齿道：“你若光让太子干活也就罢了，你们还……”想起太子受到的羞辱，熙兆年眼泪就一个劲儿在眼眶中打转：“你们还让殿下……到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出卖……出卖……”。

　　老三心软，就见不得别人哭，他赶紧上前，伸手握住熙兆年的手，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月影已经给我道歉了！你看我穿得这件猪皮坎肩就是那件事之后，月影亲手给我做的！要不……”，老三看了月影一眼，月影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老三这才放心大胆地说道：“要不我让月影也给你做一件？！穿着可舒服了，又暖和！”

　　猪皮坎肩，又是一把将太子身上这件屎黄屎黄的丑东西撕下来，扯碎了扔到李月影脸上！这个女人仗着殿下莫名其妙又坚忍不拔的宠爱，竟然真把皇宫当成了归云客栈，把太子真当成了他们家的小伙计，一个人就拉低了整个皇宫的格调！关键是她还能如此自信，真以为自己就是这东宫的主人！

　　见熙兆年不说话，老三笑道：“月影，熙熙一直爱美，我记得小时候，他总是穿得矜贵无比，样式都是我们从未见过的，还有很多都是他自己设计的呢！”

　　月影一边听老三说，一边想起了熙府“暖床”一事，不由点头道：“真看不出来，叱诧风云的熙兆年熙大将军居然如此讲究！”

　　熙兆年没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哼声道：“什么叫皇家气象，什么叫名门之贵？就……就拿殿下现在穿得这件猪皮坎肩来说吧”，熙兆年咬咬牙，索性把心里想所的都说了吧，也算是给李月影一个提醒：“虽然……虽然也许穿着暖和，但是质地做工还有格调都太差了！简直惨不忍睹！”

　　有人找茬儿，月影愤愤盯着熙兆年。熙兆年本就不惧，直白说道：“先说着颜色，与……”本想说“屎”，可还是忍住了：“这颜色与烂泥无异，让人一见生厌！再说这样式，便是坎肩也讲究个对称，可是这件明显的左边比右边宽了一寸！”

　　一寸？！月影皱了皱眉，十分不屑地嘟囔了一句：“一寸都看得出来，熙大将军真是好眼力！”

　　熙兆年继续：“最不能忍受的是这针线！你瞧瞧针脚那么大，歪曲扭三，还一会儿平针，一会儿跳线，这……这哪是件人穿的衣服？！这分明是垃圾啊！”

　　“哼！”月影听不下去，一摔栗子盆，气呼呼冲了出去。

　　老三低头，心爱的摸了摸“不是人穿得衣服”，抬头对着熙兆年笑道：“你觉得不好，是因为这衣服不是你喜欢的人给你做的！我每次穿着这件猪皮坎肩，就能想到月影。一尺一寸、一针一线都是她亲手缝的，她缝的时候心里肯定想着我，我穿在身上也就能时时刻刻想着她！”

　　熙兆年想见了鬼一样目瞪口呆看着老三，下意识问道：“殿下，您到底喜欢那丫头什么啊？！”

　　老三笑嘻嘻拍了拍熙兆年的肩膀：“熙熙，等你遇见你喜欢的人就明白了！”说完，老三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喊道：“月影你别生气，熙兆年什么都不懂，他这是眼红嫉妒我呢！”

　　傻不可怕，情痴才最吓人！熙兆年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喊着也跟了出去：“太子，太子！光顾着说猪皮坎肩，把正事都忘了，弘文馆的薛太傅让咱们从明天起去论政呢！”

　　熙兆年刚跑出去，就见月影拧着老三的脸恶狠狠说道：“再也不许管那小子叫熙熙！”

　　弘文馆。论政台。

　　薛太傅正襟危坐，一脸肃穆，在他身边略高的位置，坐着皇上。今日皇上仪容还算整齐，毕竟是每月一次的君臣论政，所论内容要公开于朝堂、天下，所以皇上不敢怠慢。高台之下，东西设席，东边坐的是太子和贵族年轻子弟，西边坐的是朝中大臣和专门请来的鸿儒巨硕。还有稍远后侧用纱帐幔起来的一边席上，坐的是宫廷女眷。

　　大宁朝兴盛开明，甚至不禁止女子为官。所以即便女眷也能对谈古论今、指点江山。当今的皇后就是在论政时一番精辟言论才在众多嫔妃中脱颖而出，独得圣宠，进而一步一步走上了皇后宝座！

　　大冬天的在户外这么坐着实在不好受，月影缩在皇奶奶身侧，不耐烦问道：“皇奶奶，咱们非得参加吗？！这论政不是男人们的事儿吗？！”

　　不待太后说话，皇后冷哼一声：“真是鼠目寸光！生为女子，尤其是后宫之人，辅佐夫君、建功社稷本是份内之职，若这些都是男人们的事情，怎么还会有娶妻要贤之说？！”

　　月影撇了撇嘴，皇太后也撇了撇嘴，在这一点上，她并不称职，别说辅佐社稷了，她连后宫都治理不好，唯一的能耐就是仗着先皇的宠爱。现在想来，现在的老三和月影与当年的先皇和自己还真是有几分相似！

　　薛太傅沉声道：“吉时已到，论政开始！”

　　月影心说，宫里就是讲究，论个政都要看时候。

　　太傅继续：“今日论政之题为刑！大宁圣朝百年治道，盛世平和，天下归心，其中尊法重制功不可没，然有人提出现行之法制成于开国之处，当时天下初定、民风彪悍，是以需重法厉刑约之导之。然时移世易，现如今天下治平，应当重修刑罚，以宽和民，以仁治国。”

　　太傅说完，皇上开口：“既然是论政，众位大可直抒胸臆，今日所无论何人所说一切皆不会因言获罪！”

　　倒不是皇上英明大方，而这本就是论政的规矩。皇上说完，目垂东西两侧，从现在开始，台下所座的人在没有官阶高低、老友，甚至男女之分，谁有意见都能发表，甚至有时为了争论而大打出手也没人笑话，反而因以为豪！

　　这时，已经有贵族子弟争先恐后的起身，他们个个洋洋洒洒，说到行头还比比划划，这边贵族子弟说完，那便大臣便针锋相对地一一反驳，两边唇枪舌战，一个个虽为大老爷们儿，可讽刺讥诮无所不用，盛况堪比骂街。不过大家越骂越起劲儿，只见席上众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连女眷席上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这一切热闹中，独独月影百无聊赖，刚才薛太傅说的她本就一知半解，此刻看着一堆大老爷们儿在这儿磨牙吵架，更是烦不胜烦。

　　就在大家吵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就坐在太子身边的锦衣华服少年站了起来，朗声道：“何为法者，严而少恩，方树其威，方见其信！若是朝令夕改、宽严无度，天下百姓会无所适从，便是行恶也不自知！”

　　他刚说完，皇后便忍不住点头称好：“茂儿说的对！”

　　月影一下子来了精神，原来这位小帅哥就是老三的弟弟，当今的二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