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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01
      秋风萧瑟,吹皱了湖面,枯败的荷叶依旧张扬的浮在湖上。
      鸦千坐在窗棂上,今夜江令并没有来,她只能望月独奏。
      一阵风吹来,箫声戛然而止。
      她在风里,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02
      鸦千站在木屋前的小院里,她紧紧的握着箫,双眼死死的盯着树林的深处。
      那一片树林曾被江令的银针劈倒过几棵树,至今还有些突兀的横倒在地上。鸦千能感觉得到,就在那片树林里,正有人在酣斗。有人受了伤,甚至——有人丧了命。
      这是一种奇异感觉,是一种直觉。鸦千觉得,正在树林里的人,或许与她有关。
      有人闯了进来——与上次楚问来时的潇洒截然不同,来人穿着一身夜行衣,但经过激烈的打斗,夜行衣已经破烂不堪,身上伤痕累累,仿佛一个血人。
      黑衣人一眼就看到鸦千,他的眼底闪过了欣喜的神色。
      “少主!”
      是个女人的声音。
      很熟悉的声音。
      在哪里听过呢?分明是听过。可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鸦千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她的脑子里,令她难以冲破这份记忆的桎梏。她知道,这个黑衣女人,一定是她曾经认识的人。或者说,是知道她的曾经的人。而且,非常重要。
      黑衣人蹒跚着步伐要往鸦千的身边去,鸦千依旧定定的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向那人迈出脚步。她有一种预感,一旦她跨出了这一步,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样平静和美的日子、寻风小筑、还有江令,都不会再属于她。
      这个抉择,她犹豫了。
      也正因为她犹豫了,她失去了得到真相的机会。
      就在黑衣人距离她还有两步的时候,她看见黑衣人的脖颈上多了一道血痕。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她荷叶色的裙裾上,也溅在了她的脸上。
      这样温热的血,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黑衣人倒下了,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手持匕首的小荷姑娘。
      匕首上清晰的刻着“极乐”二字。
      原来小荷的身手也这样好。

      03
      小荷蹲下身子,神情冷漠的摘下了黑衣人的面纱。
      该怎么形容这张脸呢?是一张极其普通的女人的脸,看起来年纪约莫四十,或许应该更年轻一点。鸦千看着这张脸,不由的悲从中来,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
      “为什么杀她?”鸦千忍不住问道。
      小荷抬起头,讶异的看着泪流满面的鸦千。
      小荷说,“私闯极乐教者,死。”
      “连目的都不问吗?”
      “不问。”
      此时风,已经静了。
      小荷重新站起来,寻风小筑突然出现了一群白衣襦裙的女子。这些女子的装扮,同鸦千醒来时见过的那些婢女如出一辙。她们中的领头人,单膝跪在小荷的身侧,说道,“解决了。”
      小荷收起匕首,“让人闯到了这里,教主很生气。”
      那白衣婢女脸色陡变,就好像这句话是要了她的命一样。
      ——没错,是真的要了她的命。
      “不要——”
      鸦千本能的喊了一句,却仍然是迟了。白衣婢女,以及先一步拔剑自刎。出手毫不犹豫,仿佛她的命只是一个破罐子,可以随随便便的被丢掉。
      鸦千惊住了,她愤怒的看向小荷,质问的声音有些隐隐的颤抖,“非得这样吗?”
      杀人,命令别人自杀,从头到尾,小荷的脸上都没有展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恐惧。她就像一个天生的杀手,夺人性命就跟吃饭喝茶一样的寻常。这样的小荷,令鸦千很是不自在。她知道小荷并不简单,可她印象中的小荷,至少还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天真与烂漫。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的,声音甜甜的,嘴角还有梨涡。在江令不在的时候,小荷会陪她下棋,会给她心血来潮摘来的花儿寻觅好看的瓶子,会在她懒洋洋的睡到日晒三竿时调皮的呵她的痒叫她起床。
      那些柔情的时光与画面,都恍如大梦一场。
      “这是规矩。”小荷的声音很是清冷,谁也看不见她袖底捏紧的拳。

      04
      这个晚上过得很快,小荷是个十足的行动派,她可以在片刻之内从容的指挥着那些白衣婢女将地上的尸首拉走,将地上的血污清洗干净。待到次日清晨,寻风小筑就还是原来的寻风小筑,丝毫的瞧不出昨夜的此处,有人到过这里,然后把命留在了这里。
      自这一日起,小荷便消失在了鸦千的生活里。代替小荷的婢女,也叫小禾,却不是那一个小荷。
      小禾与小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小禾沉默寡言,让鸦千一度以为她并不会说话。
      鸦千知道,小荷并没有走远,她必然还在这附近的某一处。
      只是经过那一夜,她与小荷之间,已经无法再如往昔那一般。
      她有一些如鲠在喉的话想说,可大抵——小荷无法回答吧。

      05
      凛冬如期而至,鸦千瞧着坠月湖的湖面一寸一寸的结了冰,就好像她那原本满怀春意的心也寸寸结了冰一般。
      那一夜的种种仍然历历在目,并且与日剧增。她总是会想起那日的那个黑衣女人,最后望向她的那一眼。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啊?充满着喜悦、悲伤、希望、绝望,这诸多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道。
      她清晰的记得,她叫了她一声“少主”。
      少主么……
      那么,她所背负的东西,会是她难以承受的吗?
      “姑娘——”
      一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在屋内的某个角落,鸦千警觉的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而那声音的来源慢慢的自黑暗中走出,入目的是一身青衫长袍,而后才在月光下衬出了他的面庞。
      这个男人,鸦千记得。
      他叫楚问,是青剑派的人。
      “你怎么进来的?”鸦千不自觉的摸出了她藏在绣枕下的匕首,这是曾经小荷送与她防身用的东西。
      以楚问的身上,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她这拙劣的举动。他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再靠前。
      “我自有我的办法。”楚问道,“你不该留在这里,他造的孽太多。我今天来,是受人之托,带你走的。”
      “受谁之托?”
      “一个叫玉彤的女人,她应该——已经死了。”
      “……”
      鸦千并不认识什么叫玉彤的人,可她知道他说的是谁。
      “她……为什么要带我走……”鸦千觉得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格外的艰难。
      “我不知道。”
      “……”
      鸦千感觉到她的十指陡然变得冰凉,她突然有种厌世般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被人用丝线牵扯着往东或西。哪怕是连她自己的心绪,都并不为她自己所左右。
      而更可悲的是,即便那所谓的“光明”就摆在面前,她仍然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
      她的内心甚至有些渴望,渴望着江令此刻可以出现,让她名正言顺的继续龟缩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能确定的是,你不该留在这里。那个人,也不是你值得托付的人。走吧,我带你走。”
      楚问似乎并不打算给她更多的解释,他施展了轻功,毫不费力的就一手夹起鸦千,飞窗而出。
      直到那木屋在鸦千的视线里消失不见,她却还在想着——
      她忘记带上那一柄江令送的箫。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06
      可惜的是,楚问最终没能带走鸦千。
      这时节雪落纷纷,覆盖了满山的枯木。鸦千其实一直没搞清楚,她到底身在一个怎样的地方,夏日可以闷热至死,而冬日又为苍雪所覆。
      漫山的雪光里,红衣的人是如此的显眼。
      他举首饮酒,饮尽便用长袖拂口,拭去那残存在唇上的酒液。
      “把她留下,本座饶你不死。”江令连一眼都没往楚问看过去。
      “你?”楚问冷笑,“你知道你没这个能耐。”
      楚问一言毕,便持青剑出鞘,飞身往江令所在之处而去。鸦千是见识过这二人酣斗的,她不知道如若两人都以死相搏,究竟谁的赢面更大一些。她痴痴的立在那里,除了这冰天雪地的寒意,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楚问的身手矫健,每一招每一式都让人瞧来心旷神怡,从无一式累赘。他就像江湖人所形容的那般,是个真正的名门剑客。剑客的剑,只从心、从义,别无杂念。
      而江令则截然不同,他的银针本为暗器,可他的身上倒没有那种惯用暗器者的狡诈多诡。他的轻功了得,堪称是身轻如燕、踏雪无痕,此情此景,竟宛若在雪中飞舞。
      这一次,他们仍然没能得出胜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原来高傲如江令,也会用出这样的手段。
      冰冷的刀刃横在鸦千的脖颈上,尽管那刀刃并未真实的割在她的喉咙上,可那种寒光和死气仿佛能杀人与无形。
      持刀者的身上有着一股馨香,这股馨香,没有人比鸦千更熟悉。
      那可是她在春日时,亲自去采的桃花,制成的香粉呢。
      当时她做了两个香囊,一个她自己带着,一个——
      送给了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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