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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二十三 ...


  •   后面便没小姑娘什么事了。一段寂静到诡异的沉默后,在宗岩禄主开口之前,魑岳起身,将早续水续成了白开水的一盏茶一饮而尽,极简单地说道:“亦是我的意思。我留京师,剡冥暂代你主持全局,你和布衣去接冰无漪回来。”
      剑布衣立在海蟾尊身前,心中忐忑,神色却异常坚决。而海蟾尊,自魑岳的话出口,他微一挑眉,幽碧双眸里,一点精光一现即隐,很快便面无表情。
      “既然是你的决定,魑岳。”他一振袖,负了双手,说道,“我相信你的理由。剑布衣,炼心之要在于恒,今日之坚持,来日你亦须不忘不失。”
      说完,他不再作任何异议。但也不再在这厅中停留片刻,便这般举步离开。剡冥给剑布衣施了个眼色,令他跟出去说些好话,可莫真激三哥动了怒。松了口气后,这才发觉,自家已是一身的冷汗,以及,身边的净无幻,眼里一闪一闪,盯向自己看的,可全是好奇到极点的光芒……
      呵呵。
      他只好呵呵了一下,半埋怨地看向魑岳,嘀咕了一声:“老大你也真是,你直接决定,哪需要我折腾这么一出!”
      可魑岳显然没听入耳。
      只又坐下,往淡寡无味的茶盏里续了水,倒得极慢,饮得却极快,腾腾热气从茶中蒸出,却连盏中续入的是不宜入喉的沸水都自忘了。
      许久,听得他悠悠一叹。
      再许久,才又听他低沉了声音道:“这件事上,我本不愿作任何决定。只是,也许这样才更好,冰无漪才是世上最了解那人之人,而……”
      剡冥没敢接话,也有意避开了魑岳的目光。于是,那目光便落在净无幻这小姑娘身上,魑岳的叹声,更添了几分慨然。
      他复又开口,却欲语还休——
      “情之一字,呵,又岂只咎殃一人懂得!”

      五天后动身。
      五天里,剡冥负责的喂招变成了海蟾尊,倒也没怎么加功课,但也不妨碍方圆百卉临时客串戒尺。剑布衣稍有失误,便是重重一记敲上了手心。而顺带的就是,剑布衣正照顾着的净无幻小姑娘,也在宗岩禄主的顺手指点下,体会了一把身在修行地狱的度日如年感。
      闲下来的剡冥,一边围观一边默默冷汗,心说三哥果然不愧是三哥,我对徒弟还真是温和得不忍提啊!
      偶尔的,想起了魑岳的话,他神色就更见古怪。
      不允那件事,的确是自家三哥的性格。但是,之后更严厉的峻拒,难道仅仅是不愿弟子过早犯险?
      看着专注听着海前辈讲授道法的净无幻,剡冥摸了摸下巴。登道岸那个莫名其妙的提亲啊……他不由也学魑岳深叹了口气。这一世,这小姑娘居然是和剑布衣情如兄妹,呃,换个词儿,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其实也算异常贴切的……
      所以更不愿剑布衣因为那件事,去冒那万一之险了罢?已不止是心爱的弟子,更可能是……那小姑娘这一世可能托付终生之人么?
      虽说别无选择时,三哥向来比任何人都果决,也狠决。
      可这情之一字啊……
      唉!

      五天弹指即过。
      第六日,玉清界宗岩禄主出京,以协筹上清界所奉灵宝大天尊法诞大典为名,前往了登道岸。
      他另一层身份,毕竟是圣朝一两人之下,千百兆人之上的国公之尊,一举一动天下瞩目,这般行事,也是折中之法。
      是以,登道岸因此尽谢外客,封山拥帚奉迎车驾,就更不足奇了。连同山门外的三百里之地,也早有地方官吏应登道岸之请,封了各条大小山径,暂绝渔樵,以免闲杂人等冲撞靖海公车驾。
      封山的意思,便是全部弟子都乖乖呆在道场之内,严禁外出,比被暂绝的渔樵好不了多少。所以数日繁琐到极点的迎请参拜结束后,等海蟾尊领了小徒儿,来到半年前冰无漪失踪的地头,除了一轮明月高悬,四野风声如咽外,万簌无声,莫说人迹,便是兽踪,也已因登道岸提前的清山而几不可见。
      厉元提起,海蟾尊缓缓抬起左手,稳如磐石的掌上,是和道门迥异的冰冷阴异。元厉各自禀气先天,他以泽为号,上应破军,原本便主杀伐,更何况他道术精微,也早入先天。顿时清浊相冲,阴阳分化,摩如奔雷。
      也激起了早已无迹可寻的一片异域!
      一点幽黑突兀而现,受海蟾尊掌中厉元道气一激,顿时涨大到拳头大小。剑布衣看得分明,失声叫道:“就是这个!那天小师父……”
      他未及说完。
      只因、海蟾尊右手上的衔月宝蟾,已一口喷出宝钱——
      海蟾尊行事一向无忌,直指关捩,毫不拖泥带水。用他的话说,叫一往无悔。可换个说法,也叫不近人情,不讲道理。
      所以剑布衣来不及说完。
      也所以,异域既现,海蟾尊进入的法子,便和他为人一样,干脆有效,狠决之极,也简单之极。简单到做了无数心理准备的剑布衣,在那一瞬,差一点便咬了自己的舌头——
      起剑,运元,砍。
      砍出去的剑,是方圆百卉。
      双元并行,道气厉元,激起冲天剑气,与那幽黑异域才一触,先天之气陡然生变。道厉双元互冲相克之下,如油点水,轰然炸开!
      空无一物的虚空,隐雷由喑而锐响,弹指之间,便如冰泮水消融,而目光所及的一切,也随之塌陷扭曲,模糊成一片昏暗。
      剑布衣不由自主合了双眼,提气护住周身。一阵无从形容的剧痛之后,再一睁眼,顿时愣在了当场。
      不是因为自己。虽然他正单膝跪于地上,口中全是铁锈般的腥味,嗓中干泅得几乎撕裂。
      而是……
      三步外一块大石。
      十七步外,一丛茂林。
      再二十七步外,一弯清泉,上次和小师父便是就了这泉水,洗净了猎来的老大一只獐子。
      这……
      不同的只是,晚风回旋,野旷天低树,泉清月近人——只他一个人。

      “三师父?”
      站起身来,试着叫了一声,没人应。再走上几步,足下的野草,怎么茂密得与方才完全不同了?而转过一座小坡,剑布衣愕然发现,只能算是中等宗派的登道岸,竟便在他这一愣神间,多了一座极气派庄严的宏大山门。
      山门前有人。
      一名女冠,几名小道,对着一根……壶拐。
      暗紫道衣,玉质灵冠,那女冠手如白玉,握住一根玉柄拂尘,尘尾斜搭臂上,随了衣袂飘飞不定,静立月色之下,清如幽兰,洒然出尘。那几名小道,看衣饰俱是登道岸童子,极恭敬地垂手立在山门两侧,而那壶拐……
      苍劲如虬的拐身,顶弯如盘,便那般浮在小径之上,说不出的诡异奇特。
      啪的一声轻响。
      不知何时,剑布衣足边多了几块碎石,便是他张望之时,一块碎石被他足尖带起,无巧不巧,正落向坡下大路。又莫名弹起,竟然正正砸向了那壶拐。
      自是砸不实的,一道罡气迸出,小小碎石,便崩成石粉洒落。
      可十来道目光,也应声投向了这边!

      剑布衣自认只论长相,自己怎么说也都象个好人。
      和洪水野兽拉不上关系。
      如果他没有指着对方目瞪口呆,脱口就是一声“净无幻”的话,估计就更拉不上关系。
      可偏偏他叫了。
      更偏偏,那根壶拐似乎还认得他!
      相比起来,一根壶拐会说话,好象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了——
      “师……师兄,你怎么来了!我没和净师妹道歉!绝对没有!”
      壶拐的声音颇有些好听,很显年轻,可分明是吓了一大跳的意味,那种老鼠见了猫、几乎第一时间跳起来开逃的反应,也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明显到,让剑布衣莫名觉到了一种亲切、一种恨不得扑上去大声说我也心有戚戚然的亲切感!
      可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还有,师兄……六位师父什么时候多收了个弟子?
      剑布衣莫名其妙。而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眼角余光,无意扫向自己时,他见到的,是一片深浅相兼的碧绿!
      这衣袍……
      他扯了一下嘴角,想笑,却僵硬得笑不出来,低下头,见惯了的法袍博带便映入眼中。十多年里,这袍氅他早见得熟了,熟到不能再熟。他有些不敢确定地看向自己手掌,果然,手心之中,那莫名平添的沉甸甸异物感,也正是打小就见熟了的那物——
      衔月宝蟾。
      “我是……”
      我……
      我是……三、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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