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樱》叶忍冬

4、垂枝（上）

　　二 枝垂

　　男孩只着了单衣，很干净的白色衣衫，垂手安静地站在一片微微泛着青黄的竹林边缘，秀白的脸色和身上的单色浴衣相映，在徐徐缓吹的凉风中更加显得单薄。

　　他在微笑，那是一种很温柔，很淡薄的笑，好似蕴涵了许许多多的包容，又好似其实什么也没有的空旷。就挂着这样的一抹淡笑，清润双眼默默地看着半合的门扉旁边，正在相拥的那两个人。

　　“妈妈？”被抱在泛着幽香的怀中，女孩自背后越锁越紧的手臂似懂非懂地感受到了紧张的情绪，她稍微撑起了肩，在紧密的怀抱中困难地隔出一丝距离，顺着母亲显得仓皇的视线，看到了那个带她来到这里，有着温润笑容的男孩。

　　“妈妈，他是……哥哥？”

　　女儿不确定的声音很小，很小地响在耳边，却惊雷似的让她僵硬了肢体，而那男孩依旧是微笑地站在那里，清润双目既不坚持，也不回避地直视着她。

　　近乎心虚的，她躲开了他的视线，转过脸却撞上另一双略显疑惑的墨黑澄眸，喉咙□□涩的感觉堵塞，她只能很模糊地应承出声：“嗯……”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再打破沉静，女孩正想挪动已经开始发酸的双腿，却被忽来的力道拉了起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正对上竹林旁那男孩清润的双眼。

　　“谅……她是你的妹妹幼希……”

　　温柔却又苍凉的声音，朦朦胧胧自遥远的梦境深处传来，那声音远在梦境又近似耳边，亦幻亦真地听不真切却又莫名清晰地揪痛心扉。

　　“嗯……妈妈……”

　　梦里那份不确定的悲伤延伸到了梦外面，枕在手臂上的耳侧，好像被什么给浸湿了似的，隐约有些凉。

　　“幼……小姐……”耳畔的呼唤却像是非要迫近的压低冷肃。

　　“谁？”

　　湿润的双眼在睁开的瞬间，又有一些什么热热的流了出来。她用手去摸，只触到一片湿冷。

　　“幼希小姐，您醒了吗？”

　　苍老的询问似乎打破了梦境迷雾，让她回过神来……同样是那抹自半敞的纸窗射进来的橙金色夕阳，不同的是这一次，亮色的橙光是没有遮掩的全数铺在了她初醒的脸上。

　　“弥生吗？”她在绕眼光影中淡淡地问。

　　“啪！”

　　没有回应的声音，只有被忽然拉开的日光灯，把刚刚开始习惯淡光的眼睛刺得不得不再次闭紧。

　　“幼希小姐很喜欢这里？”

　　将额前遮着的手缓缓放下，她只看到身畔的老妇人，脸上细密的沟壑皱褶在光亮的照射下更加显得清晰而深沉。

　　“嗯……这里很暖。”她缓缓地坐了起来，自肩膀，滑落了一件纯白的单色浴衣。

　　暖？其实这座城院每一个院子、每一个房间里都有暖气，而松院平时只有少爷一个人在住，理应不会比其他院子更暖的。

　　“小姐，您在找什么？”

　　“嗯？没有……”幼希转过脸，看着窗外那轮被抢眼的白炽光亮给驱淡、驱远了的夕阳。

　　窗沿下面，一本打开的书被扣放在地上，总坐在那里读着书的人，不在。

　　手心贴着的地板依稀还有着未散去的余温，刚刚睡起的身子接触到地板之外的冷空气，微微瑟缩了下。

　　他一不在，四周就开始变得无法安然适应起来……

　　“小姐，您今天就满十一岁，不该再睡在少爷的房里了。少爷还有很多他要做的事情，您不能总这样地给他添麻烦。”

　　“麻烦？”

　　幼希被遮住的细白手指，忽地纠紧了拥在半开怀中的单色浴衣边角，侧过脸，淡淡地看着不予苟同的老妇人，用很轻的声音问她：“他说了我是麻烦吗？”

　　没有预料到会被如此简洁直接的问话堵住了话题，弥生不由得把眼前的小女孩看得愈加的仔细：过分白皙的脸上少了半年前初到时的无措，原本就看不出情绪起伏的容颜更加显得淡定；虽然仍旧是少言得几近自闭，但是却已经能够清楚地表达意愿，甚至有时还会突然说出一些让人无法反驳的话来，就如现在。

　　她一直以为这样看起来不小心一个轻碰就会破碎掉的孩子是没有办法适应这里的，毕竟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千永家族不可能尽然单纯，没有心计缺少靠山的孩子，想要生存下去，几乎可以说是希望渺茫的……即使她出自嫡系，有着下一代宗主的庇护，依然没有人能够保证这样的维护可以延续一辈子那么的久远。

　　“是弥生的错，少爷并没有这么说过，但是小姐……”

　　“弥生为什么找我？”轻言淡语打断了老妇人的话，幼希将注意力移到放置在老妇人端坐膝旁，那叠折得很齐的浅樱色丝缎上面。

　　虽然一再地被打断，老妇人依然平板着脸，丝毫没有将不悦表现出来：“……晚会就要开始了，宗主叫我来为小姐着装。”

　　“喔……”幼希像是终于感觉到老妇人的凝视，手指松开，掀开身上盖着的单色浴衣，站了起来。

　　“……今天有很多客人都会来，不仅仅是分家的人，还有政商两界的要人，大家都是来为您祝贺生日的，所以等一会儿一定要记得笑，不能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

　　生日？

　　恍恍惚惚连续被套上几层衣衫，幼希才听进了似的，低头扫到持着细锦带结自背后环过，在她腰间缭乱忙碌的一双枯手，又闪了神，原来……可是，那个冷峻生疏的男人真会为了一个被他当面宣称为“不是女儿”的人开办如此盛大的生日会吗？

　　十一岁之前的生日，都是只有一个六寸大的蛋糕，还有一个满手伤痕的妈妈一同度过的，从来没有想过那样温馨平淡的庆祝当中会突然有这么多人的加入，更从未预料过与“父亲”共同度过的生日。

　　“妈妈……也会参加吗？”

　　忙碌的手指忽然停顿，看不到她背对着的漠然神情，却忆起女孩初醒之时那一声带泪的呼唤，皱褶下的眼帘一垂，继续将绳结缠绕在指间，不含多余情感的声音闷闷响在屋内：“夫人身体欠佳，宗主希望她能够多休息……好了，小姐。”

　　“嗯？喔……”

　　该说是失望还是说这样的答案，其实她已经不觉得意外了呢？

　　几不可闻地轻声低叹，裸露已久的手背被忽来的冰凉丝质感轻柔覆盖，她低头，入眼的是笔直秀挺的丝绸振袖，浅浅的嫩粉底缎上面以稍重了些许的嫣粉色和清淡的月白色丝线薄薄绣了一层日本画樱花，纯缃色的织锦腰带用一条亮银色的细锦绳结系住，在身后扎起一朵半开着的金莲……

　　很漂亮，即使再怎么走神，也还是要为这样精致真纯的色泽赞叹，她捉住手边的那一片清凉柔软，滑腻轻薄的触感立时传递到了全身。轻轻地抚着光滑的面料，又是一阵恍惚。

　　往年只有在女儿节的时候，才有机会穿上妈妈亲手缝制的和服，即使因为手工不佳而从没有真的穿出去过，但和妈妈一起错了又错的摆着偶人的感觉仍是跟那时偷偷喝过的甜酒一样，暖暖、甜甜的。

　　还记得学校里跟她最要好的小香每到女儿节和新年都要抱怨穿着和服走路有多么麻烦，七五三更是躲到她们家来让出月妈妈找不到，而她却都只是笑，或许还有些许的羡慕，因为跟小香不一样，她很少有穿着和服的机会。

　　现在穿在了身上的，应该是十一年来，唯一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和服吧，可是……为什么明明如此精致的丝绸振袖，她却还是没有觉得温暖呢？

　　“弥生太太，主人请小姐过去。”拉门外传来年轻女佣轻软的催促。

　　“好的，我就带小姐过去，请稍等一下。”

　　“小姐，您的头发……请您坐下。”

　　她依言跪坐下来，在镜子里面看到弥生用同样亮银色的锦带将她刚刚长过肩膀的发丝细细束起……就算开口问她那个人的去向，也还是不会得到答案的吧。

　　很吵……

　　虽然名为她的生日会，但是很显然，那些与会的宾客们看起来要比名为主人的她更加开怀。

　　她站在一尊高过头顶很多的高大景泰蓝花瓶后面，透过花瓶滑腻的弧形边线淡睨大厅内的华靡，怀里抱着一只翠绿色包装的长形盒子，这是文代——负责照顾她的女佣刚才交给她的，说是妈妈的礼物。

　　宽广的大厅使得所有景致都和璀璨的灯光一样一览无遗，每一个人都在笑着，只有她置身的花瓶背后是个被遮掩了的角落。

　　这里离门口很近。

　　即使她离开了，也没什么的吧……

　　她漫无焦距地再次将人海环视了一周，依然没有寻到那个唯一让自己觉得亲切的身影。嘈杂人声带来的不适和找不到那个人的失望，让她终于做了决定，刚刚将身子探出花瓶背后，就被不远处一双带着浓重笑意的洒脱亮眸逮个正着。

　　她被吓了一跳地愣在原地，正忘了移动，有着与脸上的恭敬笑容完全相左性格的少年就已来到面前，十分绅士地施了一个邀舞的宫廷礼，单手摊开地摆到窝在角落的她面前。

　　她瞪着那只看起来很宽的手掌，忽然想起另外一只在晦暗的月光下显得纤白却握着很温暖的手，身子不自觉地更向后退去。

　　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长手向前一捞，笑着将不情愿的女孩自花瓶后面拖了出来：“亲爱的小姐，怎么躲在这里，今天您可是主角呢！”

　　他越来越不像是初识时用词谦恭的那个男孩了，而且他叫着她的口气和弥生好像，一样的矛盾：弥生是恭敬而且严厉，而他则是有礼却又不以为然的。

　　“在想什么呢？”千永棘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低低地笑了开来，忽然转过大半个身子，遮住了她头顶的光线。

　　她奇怪地抬头看他，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双偷袭过来的大手，一左一右将她的脸颊猛地拉开，并且还伴着凉凉的笑声：“小姐，您才刚满十一岁好不好，干吗非要装得好像一百零一岁的老太太一样死板？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想当淑女还早了十年，先做好乖小孩该做的事情比较实在！来，听我说的，笑——”

　　好痛……可即使很痛，幼希依旧没有听他话地笑出来。

　　棘很怪，也很坏，总是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这样地欺负她……就因为是祖孙吗，所以，那种自弥生身上感受到的不亲善也不由得蔓延到他们之间？

　　用那双超常沉静的墨黑瞳眸淡淡注视着笑得很坏的少年，略显恬软的声音轻轻地响起：“要和你一样才像个小孩吗？”

　　浓黑的眉尾斜斜地挑高，拉着她柔软面皮的手指松开，没有随即放下，却是转而放到她绑着亮银色锦带的发上，顺着发辫的纹路重重地揉了揉：“小孩子说话不要这么尖锐啊……还有，我不做小孩已经很久了。”

　　被他的手臂挡住，她没有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黯色。在他撤手的空当正要抬脸却又被忽然飞到面前的黑影吓着，下意识用手接住了，才看清是一只漆绘精美的木头匣子。

　　“生日快乐，幼希。”

　　“是什么？”她抬头望着笑得很懒的他，猜里面一定又是吓人的东西。

　　女孩即使面无表情，却也还是能猜得出那点单纯的心思，千永棘好笑地说：“放心，不会吃人的，而且幼希……”

　　“？”女孩淡凝着的脸上难掩防备。

　　看来她真的很讨厌他……“你不道谢吗？”

　　“……谢谢你。”

　　真是不情不愿的啊……

　　千永棘笑着摇摇头，正要离开，却被忽来的拉扯绊住了步子，他背着身子扭过脸，看到后面衣摆上紧紧纠着的一双细白小手，不禁又是好笑：“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的吗，我的小姐？”

　　“……他……在哪里？”

　　恬软的问语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依赖让他的笑止住了，想都不用想也知道她指的是谁。就是这样的依赖，所以即使不怎么喜欢他也不得不拉着他追问那个人的踪迹啊……不羁的笑纹由深至浅，最后平复。

　　也罢，毕竟，她的保护者，不是他。

　　“幼希……”

　　“什么？”

　　看着那双承满希冀的墨黑瞳眸，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身拉开她还扯着他的手，再将她的脸扳到直直朝向门口：“看，那是谁？”

　　“真的吗？真的不会很奇怪吗？”身着湖蓝色娃娃装的短发女孩死死拽住身旁的男孩，浑身不自在地一再追问着。

　　被扯得有些倦的男孩依然温雅地笑着，再一次地给予淡淡的肯定：“不会，双叶，你这样很好。”

　　“……”就算她今天穿着丁字裤问他，他也会微笑地说很好吧。

　　很明白地摆出一副不信任的嘴脸，叫做双叶的女孩牢牢盯住虽然十三岁才刚过不到两个月，却已经很有贵公子优雅仪态的千永家少爷，很不是滋味地问：“谅，其实你是外星人吧？”

　　面对着眼神变得有些奇怪的贵公子，蓝裙女孩一脸“我就知道”地摇摇头：“你看你看，我一直都好怀疑，像你这样什么都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的嘛，而且你居然还笑着对穿成这样的我说‘很好’，那我就可以很肯定了——‘谅一定是外星人’对不对——你其实根本就分不清男和女、美和丑的吧？”

　　看着一改先前的紧张，瞬间被好奇心填了满眼的女孩，暂且忽略掉她话中隐含的自卑，千永谅笑得很淡。

　　外星人？

　　原来在别人眼里，他是这样的。

　　相似的话，棘也曾经说过，做好了每一件别人要求了或是没有要求的事情原来却是不正常的么？然而，这么多年来，他都是这样做了才有今天的千永谅的，如果脱离掉这一层身份，他就不再分得清楚现在站在这里的，究竟是谁了呵……

　　“双叶，你很好。”

　　被这样温和的声音淡而又淡地安慰着，女孩再度气馁地垂下肩，没好气地嘟哝：“怎么可能会好啊？谅，那我再问你，我和你妹妹，哪个更好看？”

　　幼希？

　　千永谅侧眼遥望远处正被棘揪着脸蛋玩闹的清水女孩，即使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也想象得出那必定是漠然无波，全不闪躲的直视。因为，她总是那样看人的，每每都让被那样清澈直接的眼神看着的他觉得不安，就好像为那潭清水寒潭所绕，总也划不出去的绻淡纠缠。

　　“为什么要跟幼希比？”他问身边的女孩。

　　双叶还分不清性别的轮廓闻言纠得更苦：“拜托，我哪有非要跟她比啊，再说，就算我没想比，难道站在那样的公主面前别人就不会在心里比了吗？”一边不甘地嚷嚷，一边咬牙切齿地死死瞪住正温柔拍抚着公主发鬓的那个“别人”。

　　明了女孩和棘之间宿世仇敌般的相处之道，千永谅只噙着笑，未语。

　　那边璀璨的灯光下，身着粉樱色清丽振袖的女孩的确就像是双叶所说的公主，淡淡铺平的精致脸庞，直接清澈的墨黑水瞳，看起来是那样不解世事的清净，仿佛非要有一双手，一双不染纤尘的手，将她柔柔护在臂弯里，好不让那湾清净被玷染了一样的寂然无染。

　　“你们是一样的，你也许可以没有她，但是她如果没有你的话，你料想得到后果吗？”

　　这让他想起了棘的那句话。

　　半年来，她总是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够得以安睡，每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很依赖他，他也很清楚，然而总有一分疑惑让他难以确定：他就是要保护她的人吗，而他又有能保护得了她的力量吗……他，又为什么要就这样顺遂所有人的意愿坐上那个保护者的位置？

　　只要是公主就必须要有人牺牲来保护的么？

　　她是公主，千永家的公主。可她一定不会知道，一旦下定了决心要保护她，他就必须得要为她牺牲掉什么。

　　而他……即使知道，却也同样是不确定的。

　　优雅完美的“千永谅”是要扮演一辈子，还是只要撑到极限就好？

　　“谅，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谅？”

　　手臂上的摇晃拉回飘远了的心思，他低头看着明明对幼希抱着自卑却还是不死心要追问答案的女孩，轻声道：“你是你，幼希是幼希，你们是不一样的人，为什么非要争个结果呢？”

　　“怎么会一样？光是对谅来说，幼希就是比我重要的人吧？”

　　望着抢词抢得很理所当然的女孩，他低问：“为什么这么说？”

　　椎名双叶抢过他另一只手中握着的小盒子，一边拿在手里摇，一边很是不满地埋怨：“那，虽然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都会送礼物来，不过那都是让弥生婆婆事先准备好的吧？可是送给幼希的却是你自己去选的对不对？你选礼物那天我有看到喔。”想赖也赖不掉的。

　　“是么……”不知是惊诧双叶的敏感还是对于自己竟然真的对那个女孩特别地注意而感到惊异，温雅浅弯的唇角微略地垂了下来，千永谅将小盒子收回，放进衣袋，淡缓地转移了话题：“双叶也有准备礼物吧？”

　　不知不觉中被带离了原题，椎名双叶又开始紧张：“有啊，而且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押在这个上面了！”

　　“希望？”对双叶的脱线已经很会应付，他自然地顺着她的话问。

　　“嗯，而且你看，我为了今天还特地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如果千永棘那家伙看到，我一定会被嘲笑得很惨的！”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这样？”

　　“那是因为——我想跟幼希做朋友啊……在学校里虽然可以天天见面，可是每次站到公主面前了，我就说不出话来啦。你相不相信，我跟她同班半年居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今天我一定要跟幼希讲到话，然后成为好朋友！”

　　看着双叶信誓旦旦的样子，谅依然找不出做朋友和穿裙子之间的联系，女孩子的友情总是怪异得让人无法理解。不过，幼希她的确是不会主动搭理别人的性子，虽然也许对他是个例外，但即使是只有他们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也大多是静悄悄的，他不善于面对一个该被称为“妹妹”的沉静女孩，而她则是从不会谈起自己，所以他也就当然的不知道，在学校的她，原来是孤单没有朋友的。

　　“谅，你说幼希会不会介意我这样直接叫她？”

　　“……我想，她不会介意的吧……”

　　“真的吗？真的不会吗？”

　　“恩……”

　　淡得几乎听不到的回应在步入繁华的大厅之后更加听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