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祸起萧墙情难控(修) ...
-
楚家三位当家人自从楚老太君死后,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最多只是有时候闹点小摩擦。谁都知道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对方账册如何就算不细看也能猜得到其中必有猫腻,不过就是漏洞大漏洞小的区别。楚清琼之前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楚修远没想到她爹去世了五年他才突然发起难来。
她向来不喜欢吃力不讨好地打头阵,想着依她二姐的脾气怎么着都该坐不住地去寻人理论了吧,可谁想到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她怕再这么下去楚清琼直接就把她镇江那块收回自个儿手里了,这才急不可耐地催着楚修文。
主院那间待客用的偏厅圆桌前,楚修文和楚修远相对而坐,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门口,只是一人焦急,一人虽是皱着眉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楚清琼进来的时候,一眼先扫过两人桌上的茶盏。茶水都还是满的,显然未曾用过。他走到主座旁一坐,吩咐书南也斟了杯茶,拿着杯盖去了去热气,才唇角一勾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二姨三姨这会儿竟是一起来了?”
书南听他开了口,便默契地低头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楚修远看了看楚修文,见她虽然脸色很不好,可却始终没甚反应,等了会儿终是忍不住了:“清琼,我那里的总管刚刚来信说,你派人去把账册收走了?”
“正是。”楚清琼端着杯盏小抿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她,“不知三姨有何指教?”唐欢那天虽跟他说不用特地为她穿素色的衣服,可也不知是这么十来天都习惯了还是怎的,今日他还是一身淡蓝色的小袄。只不过一笑,眼角上翘,瞬间那刻意营造出来的清雅崩塌殆尽,只让人先留意上他眼中的冷意和挑衅。
楚修远似是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欲言又止。楚修文这才哼了一声,“我们还能有什么指教?往年这账册都是三人一起管的,你如今一人全收回来了,究竟是何意思?”
她这个问题正是楚修远最想问的,眼皮下意识地跳了跳,这会儿倒是没再做和事佬,安静着不说话。楚清琼眸光一闪,轻轻抚着左手那只他祖父留下的玉镯,寒声道:“我是楚家的家主,看一看账册还需要他人允许吗?”
楚修文却直直瞪着他,“你这是信不过我们?”刚说完,就见他嘴角笑意越深,一脸讽刺。她眼中瞬间怒火冲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茶盏乒乓作响。她站起身来,指着楚清琼就道:“好!很好!既然你信不过我,那我也懒得揽这活计,以后楚家的生意我再不管了!”她黑着脸负气说完,也不管两人什么反应一甩袖出了屋。
楚修远本来的意思是要把账册要回来的,她今年私盐这块出得太多,也不知镇江的总管帐做得容不容易看出来。谁想到楚修文竟然一时冲动地说出了这种话,事情被搅得一团乱不说,这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楚修远赶紧站起身来想拦着,楚清琼却突然满脸无奈地看着他,出声道:“三姨,二姨这性子实在是太过冲动。楚家这么大的家业我一个人哪里撑得下来,自然还要你们二位帮衬着的。三姨,你可得好好劝劝她。”
“嗯?嗯……我知。”楚修远惊疑不定地应了一声,他难道不是想独揽大权吗?如今这话究竟又是何意?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干脆暂时放在一边,转而又道,“可是清琼啊,不是三姨说你,这次的事你也至少跟我们打声招呼呢,难怪你二姨会生气。这都是一家人,怎的还反倒像是外人一般生分了。那账册——”
她话到一半,楚清琼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已然接过:“那账册就先暂时放在我这儿吧。过两天,我再与你们说说总账。”
楚修远脸色一僵,半响才道:“也好。”
***
唐欢并没有睡熟,楚清琼一动她便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等到房门吱呀一声关上,脑子就彻底清醒过来。她睁着眼躺了一会儿,想了想,到底还是起来了。
外间,秋兰和秋松两人自楚清琼走后就进屋候着只等她有什么吩咐,好就近照顾,却没想到她没睡多久就出来了。
唐欢视线扫过一圈,才问道:“他去哪儿了?”
秋兰回道:“是二夫人和三夫人来找,家主该是去了偏厅。”
唐欢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屋子。秋松却注意到她外面只穿了一身单薄的长袍。江南虽比不得其他地方冷,可冬天至少也要穿件袄子才是,更何况她还生着病。他双手握了握,犹豫着上前一步道:“少夫人,外头冷,您多加件衣服吧。”话音刚落,就惹得秋兰瞥了他一眼。
唐欢手都触到门口了,听了他的话,低头看了看。屋里燃着炭火,她觉得热才这么穿倒也没注意。顿了顿也只是摆摆手,推门而出。不过这么点距离罢了,还冻不着。
她沿着长廊往偏厅去,没走几步,就听到一阵极响的摔门声传来,紧接着,楚修文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但见她步伐匆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怒气。
擦身而过,楚修文眼带探究地瞥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门。唐欢蹙了蹙眉。走到门口时,便见楚清琼正将楚修远送出屋,而书南则跟在他身旁。
唐欢一出现,三人的视线立刻就都集中到她一人身上。楚修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笑着寒暄道:“不愧是我家清琼看上的人,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成亲都一个月了,怎的也不在府里走动走动,倒是都不常见你呢。”心里却想,这女人从头到尾哪里像是小户出生,应该说根本就不像商户出生,说是读书人从没拿过算盘她倒还能信上几分。
唐欢点点头,“哎,三姨说的是,上次遇上清岚还说下次要一起喝酒的。”她自然是随便乱说的,那次她心不在焉地根本就没理楚清岚。楚修远哪里会不知道,心里一咯噔,以为她这是故意说给自个儿听的,下意识瞧了楚清琼一眼,见他神色如常,才笑了笑,朝着楚清琼点点头,转身走了。
直到她身影瞧不见了,楚清琼这才走到唐欢面前,略带埋怨地道:“你怎么起来了?起来便也罢了怎的也不多加件衣服?”他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果然这烧一点也没退下来。
唐欢顺势握住他的右手,低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担心。现在想来,唐家虽然也是家中不合,却到底不如楚家像是泥沼深渊似的,无需她步步为营。更何况,爹死的时候她已经懂事了,又有大姐庇护左右,哪里比得上他自幼丧母,又被逼着学起独立。
楚清琼对上她的目光,怔了一瞬。衣袖下,左手紧了紧,又松了开来。她之前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事实上,也就只有他爹每次见到他时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印象里,祖父的目光是死寂中带着严肃,让他望而却步的。
“我身子骨好,又喝了药,没多大妨碍的。”唐欢声音有些哑,说了几个字就有点发不出声音,微微咳了咳才重又响起来,“只是身边没个端茶送水的人总也不习惯。”
楚清琼本来还在想心事,可在听到她最后那句话后,忍了忍才没去瞪她,端茶送水?!他就这么点用处?
“哪有什么不习惯的,秋兰和秋松不都在屋里嘛。”
唐欢却伸手摸摸他的脸。“他们与你怎么会一样?”
她话说得暧昧,都不在意旁边有没有人。虽然知道这会儿院里的小厮谁也没敢抬头,可他还是不争气地红了脸,面色尴尬得恨不得现在就将她埋进洞里再也看不着了事。楚清琼咬了咬唇,过了会儿,低着头僵着身子道:“你,你赶紧回去睡上一觉,莫再着凉了。我还有点事。”
她心思细腻,又极为隐忍。他之前就上过当了,本来想着该要对她有所防备的,可是她一亲近,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应对方式都不管用了。
唐欢也没勉强,她本来就只是想逗逗他让他轻松些,听罢,只是道:“好。只是,晚膳你要陪我一起。”她不是在问他意见了,而是直接做了决定。
楚清琼觉得这个要求挺正常,点了头。“嗯。”
***
唐欢回了东厢房,楚清琼则带着书南入了书房。桌上的账册比起之前又多出来了一堆,整整齐齐地叠着了三排。楚清琼指了指中间那一排十来本的账册道:“拿了个盆子来,都烧了吧。”
书南一愣。“家主不是还想重新做镇江那边的账册吗?若是烧了,该拿什么做参照?”
楚清琼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乱成一团,没头没尾,就算重新再做,内行人一眼便能瞧得出来。与其留着给人家做把柄,不如毁了的好。”他之前曾试着重新做过一本,却越做越乱。
他眯着眼沉思了一会儿,“你带着些空账册,到镇江年节也该过了。去寻些三教九流之人,让她们到时候去各地的铺子放把火吧,就放出消息说——就说是旧时被辞退的管事怀恨在心。”他转过身,直直盯着他,“书南,你明日就走。其他人我不放心。”
“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