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昨日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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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乎是不久之前的一个晚上，短发女子看着刚刚从家里离开的小姑娘的背影，突然转过头问道：“酷拉皮卡，你喜欢卡莉吗？”
喜欢？
金发少年一愣，目光放远了些，不知是在看向哪个地方。
“卡莉很可爱。”
可爱，但与他无关。
喜欢这个词他近年来并不是第一次听到，随着年龄的增长，窟鲁塔族里有越来越多的少男少女在族中的庆典上彼此表白心迹，作为容貌出色举止文雅的少年，他也有很多次收到年龄相仿的异性的告白，但是这么久以来，他却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他喜不喜欢某个女孩子。
很久了呢……从许多年前他死亡之后。
这么一回忆，他也蓦地想起，那个除了同伴外留在自己身边时间最长的女人，从来没有问过，他是否喜欢她。
为什么不问呢？女人不是都喜欢问这种问题吗？
金发少年对着短发女子略一颔首，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床边坐下，视线越过半开的窗户落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此时正值暮春之际，山上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
闭上眼睛去仔细回想，回想假如自己问出那些问题对方会给出的回答，可能会有的只是——
『你既然说女人都喜欢问这种问题，就说明已经有很多女人问过你了吧？甚至都问到烦了也说不定。我又不是白痴，没事拿这种无聊的问题来烦你做什么？』
不知不觉地想象出对方当时应有的表情，金发少年忽地轻声笑了出来。
他以为，不，应该说，按照以往来看，哪怕她在他身边待了很久，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记住对方多少，明明偶尔想起来连记忆都是模糊的。
可是，却还是会零零碎碎地想到一些片段，想到自己说出一些话后对方的反应，想到如果是她的话，绝对不会和那些女孩一样。
但又有什么不同呢？
明明她也一样是喜欢他的，明明她也说过喜欢他。
可尽管这样，还是能干脆地摇头确定她和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样。
但是啊，这个人已经死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和他一样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金发少年静静的地想了一会儿，嘴角渐渐染上了笑意。
以前在网上看到过帖子，上面说——喜欢库洛洛的人上辈子绝逼都是折翼的天使。
那个女人不是天使，却是当初被天使狠心折下的六翼。
这么一想，她还是挺惨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单手撑在桌面上。
所以说……
还是什么都不要记得了，也不要再遇见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意义。
可是……
酷拉皮卡从先前的回忆中脱离，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可是，还是遇见你。
世界这么多，还是遇见你。
库洛洛一时间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无奈之感。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这样安排很有意思吗？如果说他们两人现在这种情况只是随机转世而没有谁捣鬼，那他们的运气未免也太差了。
差一点弄死前CP很有趣吗？
……咦？仔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挺带感的，微妙的爽到了。
库洛洛朝对面投去一瞥，金发少年不发一语地站在那里，除了一开始的意外以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太过了解真的会让事情变得无聊起来啊……
就比方说，即便没有任何解释，酷拉皮卡也知道他刚刚的回应并不是在否认什么，只是他同时也不会承认而已。
一开始并不知道陌生的皮囊下是曾经熟悉的灵魂，所以那些隐隐约约在脑海掀动的细节无法和过往联系起来，但是一旦有了决定性的证据，推论的答案便会变得无可辩驳，过度的否认反倒会显得他好像在逃避一样。
彼此心照不宣，毫无异样地接受了对方现在的新身份之后，双方也都没有要继续自己之前的计划的意思。
库洛洛抬眸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的金发少年，与他相似的沉静表情、手上一模一样的书，两个人这么站在一起，忽略容貌的差异，简直就像在照镜子一样，隔了十数年的光阴……
不，于他而言，并不是十多年，而是二十多年。
这段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太长了，长到他现在看着对方去回想很久以前的事情都很费劲。
其实与现在的他无关的不是吗？库洛洛在这一点上分得很清楚。
即使他现在尝试着去回想路斐尔的事情，那些宛如在泥淖中搓洗过的混浊画布也已经不能引起他内心半分波动。
只有一缕残存的怨怼，在细胞里冲撞不止，极尽破坏，让库洛洛想起有个女人曾在手术室里死死地咬着牙不叫出声，想起那个女人睁大眼睛看着身边的两个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他们陪伴在她身边，却没有一个是她所期待的那个人。
……能怎样呢？又能怎样呢？
人类总是想要的更多、更多……
可路斐尔所能做的，不过只是静静地坐在病房里，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等着某个人终于回去，然后，若无其事地对他微笑。
这是路斐尔所强求的结局，是她一心争取的感情。
库洛洛觉得那种东西没有价值。
强迫和乞求来的爱情是不牢固的。如果你为了对方和你在一起而奴颜卑膝，改变自己的个性和原则，耍手段、玩阴谋，这样的“爱情”必然是以破裂为结局，到时候你会发现，你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你自己的灵魂。
他不知道路斐尔那样算不算得上强迫，大概是，如果不是因为有路西法的存在，她应该永远也见不到那个人，没有相处的机会就更没有稀薄的喜欢。
乞求没有，奴颜卑膝也没有，耍手段和玩阴谋谈不上，但是改变自己的个性和原则……
黑眸微微半合，库洛洛有些记不起……路斐尔曾经是个什么样子了。
好像在流星街呆久了，记性开始变差了，流星街的人记性都不太好。
拼命地在脑海里挖掘、翻找，他所能回忆起的，也仅仅只是一个泛黄的画面，有个小女孩蜷起身子，无声地哭泣。
为什么会哭忘记了，为什么是一个人哭也忘记了，他甚至记不清那个女孩的脸，只能根据那个画面去推断，那个孩子怯懦、孤僻，在小小的心里藏着冷漠。
孩子会哭是因为什么呢？
库洛洛没见过流星街的孩子哭，但是一般的孩子哭泣，无外乎是被欺负了、没有人陪他玩、考试成绩太差……
被欺负了哭泣是因为没有那个勇气欺负回去，没有人陪自己玩就哭泣这究竟是别人的原因还是你自己的原因呢？归根结底或许是因为那个孩子在等着别人靠近，可是你不去付出，别人凭什么一定要靠近你？至于成绩太差，要么是没有努力，要么是还不够聪明。
喜欢这种感情，大多数都是因为对方有的优点你没有。
那个女孩怯懦，所以她喜欢恣意妄为；那个女孩孤僻少友，所以她羡慕身边有众多同伴围绕；
那个女孩不够聪明，所以她喜欢冷静智慧。
改变，只是因为书页上薄薄的一张黑白图画，上面有一个人，有一个大衣上刻印着华贵逆十字的背影。
然而——那种感情现在看来有什么用呢？
库洛洛上前走近了一步，他看着对面的那张脸，精致漂亮的面孔，少年浓长的淡金色睫毛在月光冰冷的折射下透出一种金属般的冰冷。
他叹了口气，毫无预兆地歪了下头，轻笑，大抵是很久没有说话，温润的嗓音有些低哑。
“毫无意义。”
酷拉皮卡乍一听到这个出神许久的人说出这四个字时愣了一下，似乎一时间尚不能够确认自己听见的东西，他平静的碧蓝色眸子投射出的眸光扩散开来，笼罩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和曾经的他一样的皮囊里，住着他曾经认识的灵魂。
或许用“曾经认识”这四个字概括他和路斐尔的关系显得有些过于凉薄，可是你不能指望十二岁的酷拉皮卡还会回过头去怀念过去，就如同，你不能指望在流星街呆了十多年现在二十一岁的库洛洛，会和那时在这个异世界转世的最初那么强烈地想要找到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的路斐尔一样。
十五年是什么概念呢？
有个女人用十五年给自己堆砌了一座灰暗的城堡，城堡很大很黑，只有她一个人，她每天通过窗户伸出手，试图抓住城堡最高处的尖塔上方停留的云朵。
云朵很软很白，看起来很漂亮，对她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可是她够不到，即使云还在短暂性地停留，即使那只伸出的手开始变得无力却还在执着地伸出，也抓不住云朵。
然后她死了。
听说云朵上住着很多很多的灵魂，那么是不是我变成灵魂了就可以靠近？
女人死去后的灵魂飘啊飘，飘离了城堡，飘到了云的旁边，她伸出手，去触碰她一直想要碰触的云，可是她的手碰到的只是一团水汽，其中还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冰晶。
好冷……比她想象的冰冷。
那种仿佛很柔软的触感……只是一种最完美的幻觉。
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伸出手，我明知道抓不到的，可是城堡的门锁死了，我出不去……
【出不去就要去抓明知道会抓不到的云吗？】
【可是它停在那里。】
【停在那里你就一定要吗？】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就是因为想要抓住那么高的云，我才会堆砌这座城堡啊。】
【那么你原本在哪里呢？】
【我本来在哪里？是啊，我原本在哪里呢……】
这就是她十五年来的追逐。
有意义吗？
库洛洛说，毫无意义。
过去之事不会重来，昨日之人也已非昨日之人，酷拉皮卡尽管没有推断出库洛洛说的那四个字是在说什么，却也能猜到大概和曾经有关。
而他……并不感兴趣。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昨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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