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叁 自杀 ...
-
尽管一直听说玫瑰酒店风水不好总是闹鬼，但沈子元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上班的第一天就能赶上一件大事。
——有一位客人在酒店里割腕自杀了。
沈子元收到集合的消息匆匆忙忙赶到那里的时候，警车已经停在了大门口，那间房间也被围了起来，经理忙得焦头烂额，各部门的主管都垂着头惶惶不安地站在一边。剩下的服务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沈子元偷偷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的周裴，听说周裴就是发现那个客人自杀的服务生。
周裴似乎已经被吓傻了，沈子元连捅了好几下都没有反应，最后不得不小声在他耳边说：“老周！老周！”
“……！啊？……小沈，怎么了？”周裴原本就憔悴的脸现在血色全无，他极其不安地用手拽着袖口，勉强回应了沈子元。
服务生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是一起的，沈子元自然借此机会好好认识了一下同事，在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小伙子的建议下，大家互相取了个顺口的外号，听着也亲切些。
沈子元比周裴小几岁，也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当天就“老周老周”地叫上了。
沈子元看到周裴的样子觉得有些不对，他拍了拍周裴的肩膀：“不用太担心，经理看起来也不像是不明事理的人，应该不会迁怒。”
周裴愣了一下才明白沈子元的意思，勉强朝沈子元笑了笑：“其实我不是担心这个，我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就是晕血……”
沈子元透过没关上的门望进去，地板上有一大滩快要干涸的深红色液体，垂下来的白色床单上也有显眼的血迹，因为视角原因，再里面就看不到了，不过想想也知道会是怎样惨烈的场面。
就连他也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如此场面便胆怯了？”阿红在一旁凉凉开口。
沈子元碍着身边有周裴不能说话，用眼神硬是表达了“不和你计较”的意思。
结果经理还是早早地就关了门。按这个情况，估计今天也不会有人有这个闲情逸致来凶案现场开房间或者办喜酒，沈子元还记得说这话时经理一脸愁容，仿佛酒店就要倒闭似的。
不过他第一天上班就发生这样的事，还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阿红：“本不会倒闭，不过，你来之后便说不准了。”
沈子元面色不改地继续推着自行车走：“是啊，而且我身边还跟着一只很凶恶的妖怪。酒店里的人是不是应该把我赶出来？或者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烧掉？”
沈子元的玩笑像是拍错了地方的马屁，阿红脸色一僵不再应答。
将近傍晚，夕阳深深浅浅地斑驳在地面上，两人的身上都染了一层橘红。影影重重的小巷静立一旁，右手边是老式平房，正是开饭的时候，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红烧肉的香味。
沈子元庆幸回家的路上顺手买了一个盒饭。
“对了，阿红，”沈子元转过头，“你曾经有过实体吧？”
阿红淡淡瞥了他一眼：“恩。”
“那你还有实体的时候喜欢吃什么啊？”
“……你说一只妖会喜吃何物？”阿红甩了把大红的衣袖，一马当先飘上前去。
沈子元骇然：“不会吧！阿红你……不对，你听，什么声音？”
“呜……”
“呜……”
路上没有人。逢魔时刻，巷子里传来的哭声明显大了很多，夹杂着小女孩特有的凄厉嗓音，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了起来。
沈子元握着车把的手一顿。
这个哭声……是早上那个小女孩的……
思及此处，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脚有些不受控制。自行车被他一把放开摔在了地上，双脚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向着那处巷角深处走去。背后泛起阵阵凉意，他想喊阿红，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自行车失去控制倒地的声音却让阿红转过头来，他赤红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芒，眨眼就到了沈子元的身后。
不知阿红用了什么方法，沈子元的身体不再受那个莫名力量的控制，他脚步一转就要调头跑出巷子。
阿红在他耳边低语：“无事，接着走。不过是个没死多久的小鬼而已，且去看看。”
有了阿红这句话，沈子元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他转过身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巷子，吞了口唾沫，大着胆子向巷子深处那个惨白的身影走去。
巷子是青石板铺的，沈子元的皮鞋走在上面回声很大。
哒、哒、哒。
那巷子深处的白影只是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黑暗里，维持着头埋在双臂里的姿势。沈子元想起他的外婆说过，阴暗的地方总是深藏着许多不净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似乎就等着沈子元走到小女孩的面前，伺机从阴暗里出来一点点蚕食掉他。
只不过走了短短几米，沈子元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沈子元站在小女孩的面前不足一米处，双腿微微颤抖，尽力不让自己一屁股坐到地上。阿红挨着沈子元飘着，尽管没有实体，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心安。
小女孩没有动，甚至没有把头抬起来。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
沈子元欲哭无泪地想着，不是你想让我进来的吗？怎么人进来了，这小女孩反而嫌弃似的不理人？
然而阿红不等沈子元开口，就一步上前——拎起了小女孩裙子的衣领。
就像拎着一只小狗那样。
沈子元：……把我的恐惧还给我。
这时候沈子元才发现小女孩并不如他想象中那么可怕，圆圆的小脸有着还未褪去的婴儿肥，一双眼睛哭得有些红肿，就连苍白得不似人类的皮肤在被阿红拎起来的时候，也不显得那么怪异了。
毕竟阿红也是一只白肤胜雪红衣胜血的妖怪。两相对比之下，沈子元越看小女孩越觉得可爱。
沈子元在心里默默走神：阿红如果变小一点就好了。
仿佛知道了沈子元心里在想什么，阿红不屑地撇撇嘴：“小鬼，死了便去投胎。别在这哭得要死要活的招人烦。”
小女孩害怕地一缩肩膀，扁了扁嘴，接着掉眼泪。
沈子元又觉得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阿红，看她还是个小孩子，估计是平时没人看得到她，觉得太孤单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要不放她下来吧？”
“若是哪个鬼都想找人说说话，你莫不是便要将自己分成几百块喂给他们吃？”
沈子元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
阿红瞥了眼他有些不满的神情，烦躁地放开女孩的衣领。
沈子元几乎实质化的欣慰的目光让阿红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转而恶狠狠地盯着小女孩：“好了，小鬼，你因何要找此人麻烦？他应不认识你吧。”
小女孩怯生生的，声音有些沙哑，应该是哭多了的缘故：“我叫铃铃……我在这里哭了好久……没有人能看见……看见我，……所以看到大哥哥早上看了我一眼……我想让大哥哥帮我……”
“休想，”阿红打断铃铃断断续续的话，“而且，凭他那样能予你什么帮助？”
沈子元对铃铃尴尬地笑了一下：“我确实比较没用。”
“不是……”铃铃摇摇头，“我想让大哥哥……帮我，帮我找妈妈。”
沈子元回家的时候还是带上了铃铃。虽说她孤魂野鬼的一个人也呆了很久，但大晚上的放一个小女孩在外面，沈子元总感觉自己脖子上的红领巾要不保。（尽管阿红对于他这种行为屡次嘲讽，并人身攻击他伪善很多次）
晚饭后，沈子元坐在饭桌上，准备先问问铃铃关于她妈妈的事。
铃铃还小，对于一些事情记得不是很清楚。铃铃迷迷糊糊的描述道：她妈妈让她呆在一个地方不要乱跑，她妈妈就不见了，她等啊等就是等不到妈妈回来。
“我觉得又累又饿就睡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累也不饿了，可是妈妈不见了，我想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昨天我还在大街上看到妈妈和弟弟了，可是妈妈看不见我……呜……”
沈子元隔着空气轻轻摸了摸铃铃的头，叹了口气，把铃铃抱进怀里。鬼魂没有实体，怀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阿红眼红地看着沈子元的怀抱：“会哭有何用。还不是没人要。”
沈子元难得没有理会阿红间歇性的别扭，阿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子元让铃铃呆在书房里。鬼魂是不用睡觉的，沈子元担心铃铃害怕还是把书房里的灯全部打开了。
沈子元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
“喂，阿红……”
“何事？”
“你有妈妈吗？”
阿红没有说话。
沈子元有些尴尬地转过话题：“说起来我和我妈妈从小就不怎么亲。”
阿红：“恩。”
“小时候我一直以为外婆就是妈妈，后来才知道，那个每年来看我一次的陌生女人才是我的妈妈，”沈子元看着天花板上的灯，“那时候觉得，她还不如隔壁给我糖吃的王大爷。”
沈子元的妈妈沈华容是个事业型的女人，年轻气盛，不顾父母反对嫁给了沈子元的爸爸李建强。两个人也算甜蜜生活了一年，一年也足够一个男人厌倦一个女人，更何况是只顾事业不怎么顾家的女人。两人离得很干脆，从那时起，沈子元就一直在外婆家长大。
铃铃的话语还犹在耳边。沈子元觉得喉咙有些发紧，他偏头盯着阿红面无表情的脸，像是期望看到一些什么，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在看。
“阿红，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母亲呢。”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叁 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