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壹 红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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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自己高考成绩的半个小时后，沈子元在路边扶一位老奶奶过马路。被他小心翼翼扶过马路的是同一个小区的张奶奶，儿女都忙于工作，身体还算硬朗，就是腿脚不怎么灵便。
张奶奶一边从买菜的塑料袋里掏出几个西红柿，一边拍着小伙子的肩膀道谢。
“小伙子，谢谢咯！”
沈子元送走张奶奶，双手捧着着几个西红柿，一脸惬意地回家。
“那老妇明明无需你多事，自作多情。”
耳边不出意料地响起某个鬼嗤笑的声音。
沈子元一脸淡定地拐过一个巷角，确定四周并没有人之后，转过身来：“我只是觉得如果我扶着会更安全一点而已。”
巷子背着阳光，昏暗的环境下浮着一双血红的眼眸。眼眸的主人身着一袭类似于古代服饰的红衣，那是真真正正的红衣，红得没有一丝杂色，仿佛下一刻它就能化为鲜血流淌下来。黑色的发丝蜿蜒而下，平白让人想起某些不详的冷血动物，衬得露出的皮肤越发苍白冰冷。
这种场景放到任何一个自称看遍日本鬼片的胆大人士面前都足够让人吓破胆。但沈子元只是无奈地摊了摊手。
“再说了，对一个老人家好一点总没有坏处。”
巷子里的恐怖片主角开口：“愚蠢，他们未必会对你感激淋涕。”
“我也不是非要感谢啊……”沈子元掂了掂手里的西红柿，回身继续走，等着某个鬼魂跟上来。
“好人不是有好报吗？你看，今天的中饭都不用买素菜了。是吧，阿~红~”
被冠以“阿红”的厉鬼呵呵笑了一把。
“好人好报？能予你高考不落榜？”
“……”沈子元的背影不出意料地僵硬了一秒钟，随后大跨步逃也似地走起来。
高考落榜是沈子元意料之中的事情，甚至在没有走进考场之前他就有这种预感。从小到大的班主任给他的评语惊人的相似，都是“这孩子很有公德心心肠很好，可不是读书的料”。
努力也努力过了，只是没有见效，沈子元从来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在这方面真的不行也只能放弃。只不过被阿红那薄唇用讥讽一般的语调念出来，还是让他很坚硬的自尊心收到了那么一点点撞击。
“怎么？气恼了？”
沈子元站在自家门口摸钥匙，那几个西红柿没地方放，就用外套先包着放在楼梯上。身后阿红依旧带着淡淡讥讽语调开口，这时候沈子元已经没有心情生气了，换谁从小到大都被某个背后灵跟着时不时讽刺上几句都会对这种语调免疫的。
“不，我只是在想晚饭还要烧什么。”
开门。换鞋。
沈子元租的房子三室一厅，不大，但胜在整洁，装修得也很干净。父母在他十六岁的时候离异了，没人愿意带着一个拖油瓶，那时他也算一个小大人了，干脆就自己一个人生活。每月父母都会打一笔钱到他账户上，直到他高中毕业。
沈子元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已经高中毕业，这个月没有救济款了。
……哦多么痛的领悟。
“阿元，开电视。”刚把西红柿放进冰箱，客厅里就传来阿红大爷的传唤，沈子元无奈地跑过去打开电视，调到平常看的频道。
“我去烧晚饭，先看着这个。”
阿红大爷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可以滚了。
沈子元把围裙套到身上，余光瞄到阿红的眼睛离开了电视直直地盯着他。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在背后打了一个蝴蝶结。
阿红不是人类，从某种意义上是类似于鬼魂的存在。
年幼的沈子元并不知晓这一点，这也导致了他的童年充满了惊吓与谎言，并且不被大人所理解。他并不明白穿着大红衣裳的鬼魂为什么跟着他，多次询问未果之后，也就没有提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并不是放弃了。那个疑问藏在心里慢慢酝酿，随时都要破土而出。
没有名字的鬼魂一直用赤红的双眸捕捉着他的背影，从幼年，到现在。听起来确实有点像某个恶趣味的鬼片开头。
而作为鬼片的主人公，沈子元一直在就“上厕所用不用跟着”这个问题同阿红争执不休。
“阿元，节目完了，来换台！”客厅里传来鬼片另一主角的催促。
沈子元应了一声。
一菜一汤，阿红不用吃饭，所以沈子元像往常一样只准备了一双碗筷。一切都准备好，他换下围裙，给阿红大爷调好台，才开始自己高中最后一餐饭。
几天后沈子元坐巴士去了一趟乡下的老宅。
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沈子元的母亲准备把老宅卖出去，虽说房子已经老了不值钱，但地皮依旧值得高价。这趟回去，沈子元准备把小时候的东西整理一下，将来也算留个念想。
巴士晃晃悠悠几个小时，下车步行绕过一个偏僻的小村子，镶嵌着牌匾沈宅的老宅就在最显眼的地方。说是老宅年代也算久远，据说是唐代的一家富庶人家的宅子，可惜后来几经战乱，特别是□□时期，有历史的建筑都毁得差不多了，现在留下来的都是翻新过的。
小时候相熟的邻居早已搬迁，留下来几个老人也是沈子元叫不出名字的。
沈子元深吸一口气，那扇沾了不少灰尘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门轴发出吱呀吱呀的叫声，门面有些上的红漆已经掉的不像样子，用手摸上去带着沉重的历史感。
他突然觉得，很久以前，不是指小时候那些模糊的生活片段，而是在更远的时空里。他就来过这里。
然而这种玄幻到不可思议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沈子元并不迷信，在他看来还是早日把那些承载着童年回忆的东西收拾一下，然后顺便告别自己的青春比较重要。
影响好好先生沈子元一生的最重要的几件事之一，就是高考落榜了。这意味着他将不得不早同学一步走上社会这个大染缸，并且因为学历问题只能找一些又累又苦的活计谋生。
也许当一个酒店的服务员也是个不错的注意。刚用脚踩死一只窜出来的蟑螂，沈子元很有闲心地想着。
老宅在外公外婆去世的时候就被清空的差不多了，加上好多年没有人居住，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不明生物实在不是令人惊奇的事，沈子元甚至在灶头里看到了一窝小耗子。不过这很快就不是他要烦恼的问题了，他只需要带走一些他需要的，至于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买下这座老宅的人会有机会苦恼的。
零零碎碎的东西装了大半个箱子，包括小时候的拨浪鼓，外婆送给他玩的铜镜和一些看上去还能用的小玩意儿。
觉得理得差不多了，掂了掂箱子的分量还是可以轻松拎起来的。沈子元突然想到阿红今天是不是太安静了一些，搁在平常，阿红肯定不会放过嘲讽他的机会，特别是有关童年的黑历史。
“上楼。阁楼里尚有要物。”
阿红冷不丁冒出一句。阿红的声线很薄，听在耳中有刺骨的凉意。
沈子元被吓了一跳，抱怨了几句，还是照着阿红说的爬上了通往阁楼的木梯。
木梯有些年久失修，这让他很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和地面做亲密接触，不过沈子元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在阁楼上着陆了。阁楼的岁数并不比木梯年轻，到处结着厚厚的蜘蛛网，运动鞋踩在木地板上激起一阵灰尘，连踩着木板的咯吱响都。
沈子元尽量把自己的动作放轻，像一只深夜里来觅食的耗子。
好吧，耗子，刚刚一只肥的流油的耗子明目张胆地从他面前爬过去了。
阁楼很大，但并不高，沈子元近175厘米的身高在同龄人中算是中等，然而在这里他不得不弯下腰低下头来保护他的脑袋不与横梁来个激情的拥抱。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杂物，沈子元跨过一个只剩一条腿的板凳，看着到处是缺胳膊少腿的东西，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是阿红觉得需要拿的。
……也许是那个看起来挺完整的夜壶？
“你在磨蹭什么？这里来。”
沈子元莫名心虚地出了一身冷汗。
阿红一反常态地飘上他的前方，大红的衣襟在阁楼重重的阴影里忽隐忽现。最终这只鬼魂在一个大箱子前停了下来。
箱子是普通的木箱子，黑漆掉的差不多了，露出里面木头的纹理，没有上锁，像是一般人家用来堆放旧物的箱子。在沈子元的记忆里，这也确实是一个旧物箱。
“在这里面……？”
沈子元觉得心里有一只小猫在挠，痒痒的勾起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阿红与他平日里形影不离，他在阿红面前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真正算起来，他对阿红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这种不对等的关系让沈子元经常感到莫名的恐慌与惆怅。
会是什么呢？莫非是阿红生前喜欢的东西？还是……遗物？
沈子元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就打开了木箱，刚刚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心跳有些不规律，像是即将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孩子，他的心里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令他失望的是，里面只有一些破旧的生活用品。
直到他的视线扫至角落里一抹红色的残影，这种红色比阿红的红衣深一些，同样给人一种流动着血液的感觉。沈子元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了一拍。
那是一把深红色的纸伞。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 红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