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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刺杀抚越 ...


  •   这半个多月来,灵玉不止一次动过离开的念头,可每次到最后她都能找到哪怕一丝最微不足道的理由让自己留下来,终究还是舍不得啊。如果说之前的她还在垂死挣扎,那么向繇便是最后一根稻草,就在那一瞬间,灵玉是真的想离开了。

      已经下定决心要走,心里反而轻松了不少,就好像一根绷紧的绳突然被懒腰斩断,痛,却再无牵绊。

      灵玉又去了那个秘密基地,恋恋不舍地抚摸过每一棵树,好像在做一场无声的告别。

      “我走了,以后便没人会来看你们了吧。也罢,你们彼此依偎着生长,本也不需要我,从来都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灵玉深吸几口气,似乎想让这樱花香沁入骨血里,这便是她过去的十七年光阴留下的唯一痕迹。随后,她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按灵玉平时的风格,她的离去应是悄无声息,最多也就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撑死就只有两个字“走了”,这样才符合她对于自己这个血比刀冷心比石头硬的杀手的自我定位。然而纠结了一夜,纸条都撕了一箩筐,她终究还是辜负了自己的期望,因为舍不得。

      甘华自从当上城主后,事务繁杂,每日天未亮便起床,要一直办事到月上梢头才回寝殿休息。灵玉既不想耽误他办事,又想尽力挽回自己洒脱而无情的形象,第二天趁天未亮人们都没起时便等在书房门口。

      没过多久,一阵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传来,灵玉循声扭头,对上了一双深沉而略带惊讶的眼眸。

      “你,怎么来了?”甘华皱眉,声音沙哑中透出些许意外。

      “属下有事禀报公子。”灵玉垂下眸子,掩饰住眼中一刹那的慌乱。

      “哦?那就进来吧。”

      现在的灵玉让甘华觉得陌生,从小到大,她那点心思在想些什么他都了如指掌,不管她有多么坚硬的外壳,甘华总能轻易看透她,这也是他会把大事交给灵玉的原因,他本不是一个容易信任的人。

      甘华率先走进书房,坐在茶桌旁,吩咐侍女去泡壶热茶来。

      “坐吧。”他接过侍女递来的茶壶,拿了两只茶杯分别倒满了。

      “属下不敢。”灵玉站在茶桌两步开外,没有接他递来的茶杯。

      甘华没有生气,只收回了伸出去的手,无所谓地笑笑,也不过问她究竟有何事,而是面带微笑地自斟自饮起来。

      灵玉见他如此,心知他是太了解自己,才会如此的放心、如此心安理得,这种想法若换做从前会让她欣喜不已,因为这就是她所希望的,可是现在,灵玉只觉得鼻子酸溜溜的,好像有一口气梗在胃里,不上不下,难受且委屈。

      她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终于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如今公子大业已成,属下向公子道喜。”
      甘华“嗯”了一声,仍旧自顾自喝茶。

      “公子曾许给属下一个愿望,当时没有想法,现在属下想好了。”

      “哦?说来听听。”甘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挑眉看她,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请公子允许属下离开涿月城。”灵玉说得十分平静,单膝跪地,就像是每次出任务前的告别。

      “不可!”甘华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灵玉惊讶地抬头,甘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是下意识的要留住她。

      不过甘华毕竟是甘华,他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沉吟着开口道:“你自小生活在这隐云殿中,在外又无亲无故,这里便是你的家,为何忽然要走?”

      灵玉无言以对,她只一心想要离开,可离开的理由她从没深想过,也许是不敢深想吧,她害怕面对自己或是甘华内心的真正想法,就当是曲终离场吧,好歹还能有尊严的离开。

      “我累了。”灵玉开口,语气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我知道,这些年你都是在刀光剑影中度过,承受了太多本不属于你的苦痛,是我亏欠了你。不过现在,我就是涿月城的城主,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像从前,你若累了,我便让你休息。”甘华漆黑的眼睛紧盯着她,可灵玉却没有抬头。

      “……灵玉去意已决,请公子成全。”

      “你!唉……”甘华表情有些扭曲,双手紧紧攥住。

      场面就这么僵持着,灵玉冷若冰霜,甘华怒气难遏,此刻的两人都是大反常态,若是突然有第三个人闯进来,八成会自戳双目以防日后被灭口。

      “好!你若执意,我便放你走。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完成最后一个任务,任务结束,你与涿月城,恩断义绝!”甘华声音低沉,每一字都像是从胸肺中挤出,浓眉紧锁,双目寒光四射,他这样子灵玉竟有些害怕。

      “属下……遵命。公子要属下做什么?”

      “我要你,杀了西亭!”

      那日甘华夺城主位,抚越自不肯拱手相让,无奈甘华有藏锋剑在手,又有神兽开明相护,纵然抚越手下也是高手如云,终究难以抵抗,被软禁在一处宫殿之中。他的手下也尽数被屠戮,只有一人下落不明,那就是西亭。

      “西亭自幼追随抚越,是他的心腹。现在抚越被我软禁,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这几天我已经派了不少探子去查他的下落,可是找遍全城却一点踪迹都无。”

      “他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不,他还在这里,如果我没猜错,他现在应该就在内城之中。”

      “什么!”灵玉有些意外,内城现在已经改天换地,他竟然有胆量呆在甘华的眼皮下,灵玉不禁对他的胆识有些钦佩。

      “你只要假装去刺杀抚越,想必就能引他出现了。”甘华抬眼看着灵玉,目光无情。

      “属下领命,希望事成后公子也能遵守诺言,让我离开。”

      “好,到时定如你所愿。”甘华向后靠住椅背,闭上眼。

      灵玉行礼告退,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微不可闻的一句:“若你不愿,可以拒绝这个任务。”灵玉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自己本就只是甘华的剑,现在或许钝了些,却宁可折在敌人胸口,好过被束之高阁。

      走到院子里,她停了下来,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了,灵玉抬头,天空像往常一样,淡淡的蓝色,上面点缀了几片云彩。灵玉忽然想起自己跟随甘华去蜃海的时候,那时的天也是这么蓝,云也是这么白,不过蜃海的天是无边无际的,这里的天却被四周的宫墙楼宇切成一片一片,再也不能容她在其中翱翔。

      抚越被软禁的宫殿位于龙山群山的山坳里,那里自古就是涿月城的禁地,周围古树参天,终年难见阳光,那里也是龙山戾气最盛之处,正常的人待久了不死恐怕也要疯掉。

      灵玉一路上小心谨慎,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她,凝神细听却又毫无动静。这处禁地灵玉也只是听说过,在她的想象中,这里应该是有层层面无表情的重兵把守的阴寒肃杀之地,巍峨却鬼气森森的宫殿上空常年盘旋着成群的乌鸦,凄厉的叫声像是在为困居其中的人哀鸣。

      可想而知,当灵玉披荆斩棘终于来到禁地,却呆立在门前荒地上,看着开敞的大门和一天里唯一一束能照进院子的阳光时,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有阴谋。

      敞开的大门正对一条笔直的青砖道,两侧都是黄土空地,或许曾经有个花圃,不过现在只剩满目萧瑟。砖道直通向唯一一座宫殿“长生殿”,灵玉看着挂满蛛网的牌匾不禁冷笑,真不知造这宫殿的人是幽默还是残忍。

      灵玉只在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便豁然地大踏步迈进大门,一路走到长生殿门前,见宫门虚掩着,凝神却听不到里面的动静,她吸了口气,全身肌肉绷紧,手却轻轻推开了大门。

      没有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也没有迎面的暗器偷袭,空荡荡的大殿只有正中摆着一个王座,两边的案几上两盏长明灯幽幽燃烧。由于多年的训练,灵玉的眼睛能很快的适应光线变化,几乎是在一瞬间,她便看到了王座上的人,抚越。

      对于她的到来,抚越并没有特别惊讶,反而饶有兴致的歪在座位上仔细打量她。

      “好久不见啊,贱婢!”

      灵玉没有理他,一边慢慢走进,一边默默把剑从左手换到右手,她正全力戒备。

      “甘华也真是没耐心,这才几天就忍不住要弑父杀兄了。”抚越轻蔑的笑着,换了个姿势仍旧看着她。

      “你德行败坏,淫逸成性,屠你自是天道!”

      “哈哈哈!”抚越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笑得浑身乱颤,“好好好,我德行败坏,天底下就他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真不知你是瞎了眼还是蠢到家!”抚越突然站起来,怒视着灵玉,笑到:“哦我差点忘了,你不过是个被他利用的可怜虫,还自以为替天行道,真是可怜可笑!”

      “竟敢污蔑公子,我让你有命哭没命笑!”灵玉双脚点地拔剑直扑向抚越。

      抚越仍旧站在当地,眼看着剑就要没入胸口,忽然从殿角阴影里飞出一人接下了灵玉的剑,灵玉早就料到西亭会出手,二人当即陷入激战。

      自从上次与西亭交手没讨到便宜后,灵玉回去便苦练招式想克制他,没想到西亭的武功也进步不少,她心知时间久了自己必定会败下来,唯有一开始便拼劲全力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抚越坐回王座,面无表情看着她二人激战,眼神冷厉中透出不顾一切的癫狂。

      “哦对了,贱婢,甘华可曾告诉你你的身世?”

      灵玉正全力应付西亭天罗地网般的攻击,听到他的话只厌恶地皱了下眉。

      “啊,我知道了,他肯定跟你说什么,你父母早亡,他看到年幼的你顿时爱由心生,不忍心看你流落荒野,就突破重重阻力收留了你是吗?他对你可真是恩重如山啊!哈哈!”抚越笑得忘我,又站起来在座前来回踱步,没走两步就要停下来笑一会儿。

      灵玉本就打得吃力,抚越又在旁边疯疯癫癫的,难免有些分神,渐渐的便落了下风,只感觉西亭的剑气凶猛很辣,身体虽未受伤,却被震得几次差点呕出血来,她又都咬紧牙关吞了回去,紧要关头,示弱便输了。

      抚越却唠唠叨叨越说越兴奋,“哼,甘华那杂种也真是不要脸,若不是他玩儿阴的偷了藏锋又收了开明兽,老子会怕他?有种跟老子堂堂正正打一场!只会利用个娘们儿,呸!”

      灵玉忍无可忍,甩出几枚袖刀打向抚越,很轻易地就被他避开,自己却因躲闪不及肋下中了西亭一剑。

      “哈,甘华做的好事我不过才说了万分之一,你怎么就急了呢?对了,东洲望族谢氏不知你听说过没有,啧啧,就在十几年前,这个延续了几千年的家族就在一夜之间被灭了,连是谁干的都没人知道,为这事还活活气死了一个东洲的皇帝,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啊!你可知这事是谁干的?”

      “闭嘴!”不知为什么,明明他所讲的事情于自己毫不相关,灵玉却觉得心神不宁,仿佛他的声音中有千钧的压力,压的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剑锋相交处,灵玉却惊讶地发觉西亭也同样气息有些紊乱。

      “别急别急,我这就揭晓谜底。当年可是我们英明神武的甘华公子亲自带人去灭门屠户的,这种事数他最拿手了!但其实啊,谢家人可并没有死光,谢氏可是上古神龙后裔,他们血脉里蕴含的力量怎能白白浪费呢!”

      时间过去一炷香,灵玉已经伤痕累累,渐渐开始力不从心,而西亭尽管受了伤招式却仍旧迅即利落游刃有余,她心中明了,自己再怎样也赢不了了。

      灵玉手上招式不停,脑中却浮现出了一幅幅往日的画面:烈日炎炎,年幼的甘华因为跟抚越打架被城主罚跪在祈月殿前的广场上,周围人来来往往窃笑私语,甘华只仰着头看不见表情。小小的灵玉远远望着,却知他仰头只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腼腆的她竟跑去站到他身侧帮他遮挡烈日,结局就是他俩一起被罚跪了一整天;

      樱花树下,因为之前有人说甘华的坏话,灵玉冲上去就跟他们打了一架,落了一身的伤却又不敢告诉别人,只能躺在树底下疼得呲牙咧嘴。一转头,忽见熟悉的淡蓝色袍角,灵玉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因为甘华的药是甜的;

      阴雨绵绵,灵玉任务第一次失败,自责地跪在书房前不愿离开,过了许久,甘华缓缓走出,伸手覆上她的双眼,“只许哭这一次。”这是灵玉唯一一次流泪,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却也想不清楚,只暗自发誓,以后再不会了。

      平日里,这些回忆能带给灵玉难得的温暖和柔软,可现在,每想到一次,心便如同被刀剜过一下,很快便血肉模糊。身上再多的伤也抵不了这蚀心之痛,就这样吧,让一切都结束,这回是真的累了,灵玉心里想,嘴角不自觉浮上一个笑,比哭还要难过的笑。

      杜慷当年喝多了的时候总是吹牛,说自己是千年难遇的武学奇才,万年难见的用剑高手,简直就是剑神转世,不仅如此,还自创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招,号称此召既出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还取了个文艺又深沉的名字“何辜”,灵玉听他鬼话连篇只能频频以白眼相赠,全当他是在讲笑话。可没想到他临走前竟慷慨的把这天上有地上无的招式教给了她,好像还嘱咐了几句什么,灵玉也懒得细想了。

      灵玉左手持剑,右手出掌,脚下步法迅疾绕道西亭背后,直击他背心空门。西亭反应迅速,身未动剑先行挡下了攻击,正待转身,灵玉身影闪动却又绕道了他前方,西亭冷笑,她这招虽出其不意却自曝空门,当下定住身形挥剑直刺过去。

      “扑哧!”
      “扑哧!”
      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抚越停止了喋喋不休,有些惊诧地看着他们,灵玉嘴角带笑,温热的鲜血源源不断从口中流出,西亭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刺入自己胸腔的剑,却也笑了起来。

      “哈哈哈!果真精彩啊!刚才说到哪了?你们有没有听过豆和萁的故事呀?忘了告诉你们,当年谢家其实没有死光,他的一对龙凤胎被甘华带回来了,父亲把灵力高的哥哥交给师父培养,让他做我的暗卫,那个病殃殃的妹妹嘛就随手打发给甘华当婢女了。哈哈哈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刺杀抚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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