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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师父杜慷 ...

  •   漆黑的夜,连一颗星子也无,寻常人一出门便伸手难见五指,灵玉此刻却独身埋伏在城外密林中,多年的训练让她的眼睛如暗夜中的两盏灯笼,冷冷盯着林中唯一的入城之路。
      灵玉是涿月城的暗卫,更准确的说,应是城主次子甘华的暗卫。灵玉年幼时父母双亡,被隐云殿收留,从小跟在甘华身边只侍候他一人。因她脖子上戴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血色宝玉,甘华便给她取名灵玉。此次她独身前来东洲,便是为完成甘华交给她的暗杀任务。
      “七日之内,我要见到此人的人头。”甘华神情冷漠,手中拎着一张画像。
      灵玉接了画,立即启程,毕竟涿月城地处西疆,单单这几千里的路程换做常人便要耗上个五六天了。
      终于来了。
      这是灵玉的感觉,这种感觉先于其他知觉,若追溯起来却又不知如何产生的,也许这就是杀手的经验。过了一会儿,果然有马蹄声由远及近,听声音大概有五六人,灵玉俯身贴近地面,左手牢牢按在剑上。
      到了!
      灵玉双腿一蹬贴着地面飞了出去,剑光闪烁,眨眼间五匹马重重栽倒。马上的人见有埋伏,齐齐弃马飞出,亮出兵器严阵以待。不料刚刚那一击过后,久久不见她再次出手。那五人背对背围成一圈,紧张地观察周围情况,无奈天黑树密,什么都看不分明。
      “敢问来者何人,与我刘琨究竟有何仇怨?”
      “蠢。”
      忽然林中风起,树叶纷纷落下,纷乱间,只闻一声惨叫,待其他四人回头时,那名叫刘琨的却只剩一截身子在落叶中痉挛不已。
      第六天夜晚灵玉便赶回了涿月城,一回城就直奔隐云殿甘华的书房,虽满身风尘,神色却依然坚毅。
      甘华正站在书架前随手翻看一本书,听到灵玉回来复命,嘴角勾出一抹浅笑,“仅用六天就能完成任务,果然没枉费我这么多年的教导。”甘华把书放回架子上,转身面对着书房门,沉声道:“进来。”
      灵玉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让这口气在肺里绕了好几圈才慢慢吐出。这是她第一次独自出任务,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从得到任务开始,一口气就一直提在喉咙口,生怕自己辜负了甘华的培养,让他失望。直到此刻,灵玉才终于放松下来,她轻轻推开房门,沉着地走了进去。
      灵玉把装着刘琨人头的包袱放在桌上打开,甘华狭长的眼睛眯起,盯着这个人头看了一会儿,眼中精光闪烁深不见底。
      “做得好!”甘华突然笑道。他走到灵玉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道:“第一次任务就能做得这么好,我很高兴,你可想要什么奖励?”
      甘华的手指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灵玉被他这么一摸,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前一秒还是个冷面杀手,此刻却活生生一个娇羞的小丫头了,当然,也只有甘华才能让她有如此柔软的情感。
      “不、不用了。灵玉是公子的暗卫,为公子分忧是我的使命,我只不过做了分内的事,又怎敢要什么奖励。”
      甘华笑了笑没说什么。他了解灵玉,从小到大,曾给过她不少贵重的东西,她却要么退回来,要么放在房间束之高阁。而面对每一次的奖励,她的惶恐都大于欣喜。对于她这点,甘华想不明白也无可奈何,当下便只好转身坐回书桌前不再继续。
      “这些天你也辛苦了,若没其他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那,我就回去了。嗯那个,夜深了,公子,你也早点休息。”灵玉艰难地挤出后面几个字,朝甘华略微颔首就赶紧转身溜了,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看他。
      待灵玉回到自己房间时,只感觉脸上烧的正热,往旁边铜镜中一瞥,镜中的少女头发高高束起,鬓边的碎发有些凌乱,原本白净的鹅蛋脸现在也像咸鸭蛋似的,还带着两抹可疑的高原红,只一双眼睛依旧水汪汪。
      此刻笑盈盈的眼中凝着的是怎样的情愫,灵玉还不太明白,只隐隐觉得这实在该是一种美妙的感觉。
      灵玉离开后,甘华仍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枚玉佩反复摩挲,这是他想事情时候的小动作。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打开房门,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开口:“十五。”
      “属下在。”一名黑衣男子突然从房后飞出,跪在甘华面前。
      “去通知他们,刘琨已死,是时候动手了。”甘华说这些话时语气波澜不惊,眼睛微眯看向远处,却在话尾处牵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若是让旁人看了估计会惊出一身冷汗罢。
      “属下遵命。”男子微微颔首,随即双脚一蹬,一下子又消失在夜色里。
      甘华并没有回房,而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站定了。夜风微凉,他却不为所动,只是沉默着仰头看着夜空。可惜今夜无月,连星星都是零零散散,甘华看了许久,终是自失的一笑,回房休息了。

      涿月城素以剑术闻名西疆,城内不乏高手,而城主和他的儿子们自然要是高手中的高手。
      甘华从小跟随云游剑圣杜慷学剑,杜慷是当代藏剑传人。藏剑一脉不属于涿月城,更确切的说它并不能算是一个门派,因为藏剑几百年来都是单传的,据说每代传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小师妹或师弟来好好疼爱疼爱。
      藏剑还是一个神秘的派系,自古每一代传人都在大荒的土地上到处溜达,美其名曰行侠仗义放荡江湖,换句话说,藏剑传人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可传到杜慷这儿,因他难抵城主亲手酿制的美酒的酒色,愣是被生生地“困”在了涿月城,不过每当杜慷表现出一点点失去自由的委屈时,灵玉都会送他一对白眼,这还不是你自找的。
      涿月城城主禺强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抚越,是他与正妻柳氏爱的结晶。次子甘华,却是他酒后失态跟一个丫鬟所生,算是个意外。
      甘华的母亲在生他时不幸难产而死,父亲对他的成长却很少过问,甘华几乎可以算是由隐云殿的老嬷嬷养大的。他与抚越在父亲心中的地位孰轻孰重,明眼人都看得清楚,旁人对待他二人的态度,自然也有所不同。
      禺强留下杜慷,本意是希望他能教授抚越剑法。尽管涿月城的剑术已是首屈一指,但自己的儿子若能同时成为藏剑门下,这自然更是一桩锦上添花的美事。
      可没想到杜慷看起来成天醉醺醺的一副吊儿郎当,一谈到收徒这种事情就格外清醒,他围着小小的抚越转了好几圈,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愣是没有点头。
      就在杜慷觉得事情不妙准备撒丫子开溜的时候,瘦小的甘华和更瘦小的灵玉默默路过,杜慷顿时眼睛一亮,指着甘华说,“我就教他了!”
      就这样,在禺强抽搐的嘴角和抚越嫉恨的眼神中,甘华正式成为了杜慷的弟子,灵玉则充当了甘华的剑童兼陪练兼茶水丫头。

      “丫头,前两天你跑哪儿去了,到处找不到,害的为师只好自己去扛酒坛子,真是的,我的老腰啊!”杜慷打着酒嗝晃晃悠悠地朝灵玉走过来,腰间的剑也一晃一晃,好几次险些把自己绊倒。
      灵玉看他又这么不正经,狠狠剜了他一眼没搭理,正巧甘华也走过来,却站到他面前对着他深深一揖行了个大礼。
      甘华对这个师父其实是很尊敬的,算算日子,他们这师徒已经做了十年,杜慷对于他来说早已是亦师亦父。杜慷这个人尽管看着不靠谱,教起剑术来却毫不含糊,十年间甘华连带着灵玉都跟他学到了很多。
      “徒弟啊,没想到当初我就那么随手一指,竟是得了个宝贝,嗝,我虽然平时不怎么说,但你得知道,你和这个丫头的天赋还真都是挺好的,嗝,想必日后一定不简单啊。”
      杜慷眯着眼睛捋着胡子一副被自己的品味眼光深深陶醉的表情,“嗯,你跟着我都这么多年了,我肚子里这点儿东西也被你搜刮的差不多了。现在我这儿就还剩最后一招,叫作何辜,也算是个杀招,你把这招学会了,我这师父也就做得圆满。但是,听为师一句劝,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别用这招,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事非要搞得你死我亡呢?”
      杜慷一扫醉态,这一大段话说得吐字清晰情真意切煞是动人,可刚一说完便又恢复了他以往的英姿。
      听了杜慷这段话,连从没给过他好脸色的灵玉也动容了,虽然眼前这个人为老为师都不尊,但他对自己和甘华却是真心的好,现在听他的意思竟是在做最后交代,鼻子不知怎的就突然酸酸的。
      甘华也是沉默不语,漆黑的眼睛看着杜慷,眼里也翻滚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杜慷见二人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浑身抖了一抖,见他们久久不说话,又是抖了一抖,终于忍不住打起哈哈:“我又不是啥黄花大闺女,你俩这么死盯着我看干啥呀,赶紧的,练剑练剑。”
      甘华终于开口:“师父,您,决定要走?世间流离颠沛,何若涿月城中一场醉?”
      “我都喝了你老子那么多年了,也想换换口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那个,天外有天酒外有酒嘛!”
      杜慷一边说一边摇晃着腰上挂的酒葫芦,但残存不多的理智却告诉他此时应严肃,不能喝酒,只好干咽几口吐沫悻悻作罢。
      甘华听完,心知他已决心要走,自己再怎么挽留也终究是徒劳,便只朝他点点头。
      这一刻,甘华感觉心里某个地方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从小到大,他和这个师父在一起的时间是要比和那高高在上的父亲多得多的,和杜慷的师徒之情,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甘华心中缺失的那份骨肉亲情。如今他要离开,自己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灵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默默看着甘华,从记事起,她眼里只看他,心中只想他。甘华所想便是她所想,甘华所愿便是她所愿,此时甘华的心事,灵玉多少也明白。她真想告诉他,你并不是一个人,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不过这些话灵玉也只是在心里想想,可惜甘华好像不能明白。

      说起武功,师承涿月城、藏剑两脉,甘华的剑术只能用高深莫测来形容,灵玉也在杜慷的不吝赐教和甘华的亲自指导下成为了数一数二的高手。
      然而还是这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单单在这涿月城内,便还存在如师承大祭司的抚越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暗卫西亭等高手,这些人的存在让甘华不敢懈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想要的,远比现在拥有的多得多。
      也多亏了抚越他们,让甘华在顽强奋斗勇攀高峰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杜慷每次看到甘华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像是牧民在看自己亲手养大的老奶牛,不榨干自己最后一滴甘甜的乳汁他就不会罢休。每每想到这儿,杜慷就要抖上三抖,赶紧打开酒葫芦猛灌两口才能略微平静。
      杜慷当年静悄悄地来,现在又静悄悄地走了,只顺手捎走了城主酒窖里二十多坛新出土的桂花酿,让城主在一小段时间里很是不开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师父杜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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