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留一口》陆路鹿

4、第四章

　　其实柳一蔻这话说得也没底，虽说今日周时礼对待柳一芙的态度不算友善，但也保不准他就会出来作证。

　　可她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这件事是不是真的，锦姨娘都不会冒这个险，毕竟在这个社会，女子的名节比性命都要重要。这件事要是传出去，那柳一芙也不要想嫁个好人家了。

　　柳一芙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娘亲，芙儿才没有……”

　　“啪！”

　　这悦耳的巴掌声把柳一蔻吓了一大跳。

　　事情是不是闹大发了？

　　这锦姨娘平日里对柳一芙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像个小菩萨似的供起来，没想到动起手来也忒狠了些罢。

　　柳一芙也没想到她亲娘会这么对她，一手捂着自己的脸颊，眼泪哗啦哗啦地流：“娘亲……”

　　“为娘是如何教导你的？回去抄《女则》！何时抄完，何时就寝！”

　　“娘……”

　　“还不去？”

　　柳一芙狠狠地剜了柳一蔻一眼，啜泣着跑了出去。

　　“跟着小姐。”

　　“是。”

　　等丫鬟走出去后，锦姨娘又恢复了以往心胸宽广的夫人形象，说道：“本不想在这里教训芙儿的，只是这丫头不知悔改，倒让你这个姐姐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难得锦姨娘也明白‘不打不成器’这个道理，真是让满满心生佩服。相信芙妹妹也知道自己错了，锦姨娘就别再责怪她了。”

　　“芙儿的事，有劳你费心了。我相信你这个当姐姐的，也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妹妹过得不好罢？”

　　“自然，自然。我最唾弃那些到处说别人是非之人了。”

　　这么不惜余力地在她面前演这一出戏，柳一蔻还看不出她的意图吗？

　　不就是想证明“我女儿有错可我已经教训了所以你也不要再叨逼叨逼叨了”吗？

　　这柳一芙虽然处处针对她，但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没有对她的生活构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至少目前是这样，所以柳一蔻对她也顶多是懒得搭理，才没那闲工夫想方设法算计她。

　　在柳府，柳一蔻最大的敌人只有锦姨娘。

　　这人呐，不怕她应有尽有，就怕她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人哪儿还有什么软肋呢。

　　所以要哪天她真的丧心病狂地咬了柳一芙一口，那也只能怪锦姨娘把她逼急了。

　　“看见你如此明白事理，我真替你娘亲感到宽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后，锦姨娘起身，“这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罢。”

　　“锦姨娘慢走。” 柳一蔻稳稳地坐在炕上，丝毫没有要送她的意思。

　　等她走后，柳一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拿起身后的捧云团花靠枕抱在怀里，伏在黄梨花束腰鼓腿彭牙炕桌上。

　　锦姨娘一走，白芷第一时间冲了进来，连连喘气。

　　柳一蔻听见动静后，侧趴着，问道：“我说，白芷，一直在说话的是我，怎么你一副快要累得升天的样子？”

　　“小姐，我方才一直在憋气呢。”

　　“憋气？为何？”

　　“若不憋气，我可能会忍不住骂人的！”

　　“……倒是为难你了。”

　　“你呀，就这张嘴厉害！”跟着走进来的崔妈妈嗔骂了白芷一句，又对柳一蔻问道，“小姐，这晚膳还用吗？要不老身让厨房重新做一桌？”

　　“不必了，这时辰也不早了。”

　　“也好，老身听说这晚膳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太好，小姐还是少吃些，把这身段给维持好！”

　　刚才说她瘦的人去哪儿了？！

　　“让厨房给我做一碗醪糟溏心蛋便好。”

　　呵呵笑的崔妈妈僵住：“……是。”

　　屋子里还留有锦姨娘身上的脂粉味，柳一蔻呛得难受，遂把用膳地点换到了院落里。

　　以往住在大都市里，灯火辉煌时常让璀璨的星星都黯然失色，而如今这地繁星多得迷人眼，沉甸甸得似乎将这夜空也拉低了几分，配上明月的清辉，真是人间有味是清欢。

　　再加上院子里晚风怡人，花香萦绕，让人胃口大开，她又忍不住要了第二碗。

　　“小姐，再吃下去这碗都不用洗了！”崔妈妈见她停不下来的样子，不得不出手阻止，“快来把这桌子收拾一下。”

　　刚把这石桌收拾好，又有人立马端上了装了好几串紫葡萄的盘子，柳一蔻一看，竟是白英，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就又被崔妈妈抢了先。

　　她拧了拧白英的耳朵，啐道：“你这是存心想撑死小姐吗？！”

　　“不撑不撑！”她赶紧拉住崔妈妈，“我正好想吃些果子呢。”

　　“小姐……”

　　“崔妈妈，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屋歇息罢，这儿有白芷陪着我就好了。”

　　“小……”

　　“我的好妈妈，你就回去罢，我们几个姑娘还想说说小秘密呢。”

　　被嫌弃了的崔妈妈颇为无奈道：“是是是，老身这就走。”

　　待崔妈妈走后，她才同白英说话。

　　毕竟凡事以和为贵，光是应付锦姨娘都让柳一蔻一个头两个大了，自然是不希望自家院子里还有内讧，再让她分心，于是开解道：“崔妈妈的性子就是这般，你可千万别记恨她。”

　　白英还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若小姐没别的吩咐，奴婢先退下了。”

　　这丫鬟不讨好主子也就算了，没想到还避而不及，若是崔妈妈在，不知道又得挨多少骂了。

　　柳一蔻也不想为难她，摆摆手：“去罢。”

　　白芷望着那瘦弱的背影，叹道：“这白英，虽然木讷了些，但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被锦姨娘派来的。”

　　“平日里多注意一点便好。”柳一蔻指了指身侧空着的石凳，“坐下罢，你站着说话，我还得仰着脖子。”

　　“这……”白芷面带难色，饶是和小姐关系再好，可这规矩还是不能坏的。

　　“哎。”柳一蔻忧愁地托着下巴，凝望着星空，“你说我当的什么小姐啊，说的话也没人听了。”

　　她的话音刚落，白芷就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来，吃葡萄。”

　　白芷接过葡萄，剥好皮后，又递给她：“不知小姐要同白芷讲什么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还不全是唬崔妈妈的。”柳一蔻吐了吐葡萄籽，“不过有件事确实一直让我放不下。”

　　“小姐请讲。若有用得上白芷的地方，白芷一定全力以赴！”

　　柳一蔻立马吐苦水：“再过三年我就要及笄了，一及笄，我便要嫁人。你快给我想想法子，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嫁人呢？”

　　说起嫁人这事就糟心。

　　一想到嫁了人就要面对婆媳问题，夫妻问题，妯娌问题，她就真的生无可恋了。

　　到时候肯定是锦姨娘替她选夫家，指不定会怎么整她呢。

　　柳一蔻相信，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若是自己瘦了下来，不说什么倾国倾城，但至少会比现在有市场，可她压根儿就没想过减肥的事。

　　她穿越到这儿，将胖就胖，就是为了不想日后在嫁人这事上成为锦姨娘的眼中钉。

　　你想，一个大胖子，会有人来提亲吗？

　　可柳一芙不一样了，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可有锦姨娘在，将来提亲的人肯定会踏平门槛。

　　她别的不求，只希望锦姨娘把她瞧不上的人中选一个长相顺眼人品不差的赐给她就好了。

　　白芷却捂着嘴笑了笑，只当她是在说笑：“小姐，你这又说的是什么话。这女子长大嫁人是天经地义的，哪会有人不嫁的呀。小姐要是遇上了心仪之人，到时候怕是巴不得早点嫁呢。”

　　柳一蔻瞧她面带红晕的模样，觉得她这话似乎很有玄机，意有所指道：“想早点嫁人的怕是另有其人吧。”

　　说完仔细打量着她。

　　虽说白芷的穿着和那些从小就被爹娘呵护有加的小姐们没得比，但是样貌清秀，若是生在大户人家，恐怕也早就收了许多提亲帖子了罢。

　　“小姐为何这般盯着白芷看？莫不是白芷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说完还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番。

　　“你说，像你这么好的姑娘家，却成天伺候我这么一个肥小姐，该有多委屈啊？要不然改日我同我爹讲讲，给你寻个好人家？”

　　白芷一听，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小……小姐，白芷一直真心待您，从未如此想过啊！”

　　每次被人跪一下，柳一蔻就觉得自己要减寿十年，连忙扶她：“诶诶诶，你这是作甚？快起来！”

　　白芷不依，倒是哭了起来。

　　“小姐，白芷从未觉得伺候您是什么委屈事儿，能跟在小姐这么好的主子身边，是白芷的福气，更未想过要嫁人，还请小姐不要把白芷赶出去！”

　　“你别哭呀，先起来再说！”柳一蔻在此刻充分发挥了自己一身肥肉的优势，把白芷半拎半提了起来，“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

　　“小姐不是说……要给白芷寻人家吗？”

　　这世界是有多险恶复杂啊，竟然如此曲解了她的一番好意。

　　“我只是估摸着，你也到了嫁人的年龄。我知晓你是真心待我，所以才想着要给你寻户好人家啊！”

　　白芷先是盯着她看，似乎是在琢磨这句话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潜台词，可是半晌也没读出其他的意味，于是相信了柳一蔻不是想要把她赶出柳府，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以往的性子。

　　“小姐，你平日老是出些鬼点子来吓唬我们几个就罢了，突然说出这番话做甚？白芷不会嫁人的，要永远待在小姐身边！”

　　“哎。”柳一蔻沉重地叹了口气，“我就是想着，如若我嫁得不好，总不可能把你们带过去跟着我一起受苦罢。趁我在柳府还有点地位的时候，把你们的事都打点好，我才安心啊。”

　　三月前穿越过来至今，这院子里的人都是待她极好的。

　　虽然柳一蔻算不上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之人，但别人待她好，她就算不能完全回报，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这份情还回去。

　　“小姐，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不管小姐嫁到哪里去，白芷都会跟着的！”

　　柳一蔻知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些早，便一笑：“好好好，既然这么想同我有难同当，我也不拦着你了。”

　　做丫鬟做到这么忠心的地步也是蛮拼的了。

　　“您净爱说胡话，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去歇息罢。”

　　柳一蔻抬头看了星空最后一眼，起身道：“走罢。”

　　哎。

　　一闪一闪亮晶晶，突然好想吃烤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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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说吧，你们要怎么样才肯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