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留一口》陆路鹿

3、第三章

　　“崔妈妈，小姐饿坏了，还是等小姐用过晚膳后，再来说这些罢。”

　　“你瞧我，看见小姐一高兴就忘了这事儿了。来来来，快进屋。”

　　虽然薛氏从这里搬了出去，但正房依然保留着她离开前的样子，柳一蔻还是住在东厢房，一进屋就看见黑漆镙钿牡丹花圆桌上摆好的各色佳肴。

　　“小姐，莫慌，这饭菜怕是有些凉了。”崔妈妈用手试了试盘子的温度，让她先别急着吃，“白英这个死丫头，让她先把饭菜热一热也敢忘！”

　　“无妨无妨，白英也是太忙了，别怪她，反正吃进肚里都是一样的。”柳一蔻不在意，拿起黑檀筷箸，伸手就要夹菜。

　　“使不得，使不得！”崔妈妈拽着她的手，“吃坏了肚子，老身可担不起！白芷，快拿些糕点给小姐垫垫肚子。”

　　白芷赶紧把雕红漆九攒食盒的盖子揭开，里面的玫瑰莲蓉糕还剩下几块，再往青花茶盅里倒了些香片茶，递到她的跟前：“小姐，来。”

　　柳一蔻一向是吃者不拒，便放下了筷箸，拿起莲蓉糕就吃。

　　崔妈妈也去厨房里找白英，谁知白英正端着热汤进屋，两人迎头便撞上。。

　　随着尖叫声一同响起的还有瓷器落地的声音，吓得柳一蔻一口莲蓉糕哽在喉咙，白芷连忙给她灌了几口茶，再替她顺顺气。

　　惊魂未定的崔妈妈一回过神来，就指着白英的鼻子开骂：“你这个死丫头，是想把我烫死才甘心吗？”

　　犯了错的丫鬟看上去也不过十三四岁，穿着一身早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袄子，面黄肌瘦，像是从来没吃饱过饭似的。

　　不像其他丫鬟，一做错了事立马认错求饶，她只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什么话也不说。

　　柳一蔻对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小丫鬟也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是因为家里太穷，才进柳府当的丫鬟。

　　“哑巴了是罢，你这小蹄子，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怕是一辈子也长不了记性！”崔妈妈撩起袖子，正准备动手，被柳一蔻拦了下来。

　　“白英，你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她化身和平的使者，先支走了白英，再来安抚老婆子，“崔妈妈，碎碎平安嘛，白英也不是有意的，你就别和她置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划算。”

　　崔妈妈耳根子软，更何况自家小姐都发话了，给她台阶下，也没必要再耿耿于怀了。

　　她拉着柳一蔻的手，叹道：“哎，我们家小姐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若是日后嫁了出去，被婆家人欺负了，可怎么是好啊！”

　　这……又扯远了罢。

　　“崔妈妈，你这又说的是什么话。小姐将来所嫁之人，定会时时呵护她，不会让她受半点伤害，何来欺负一说？”

　　“言论自由，言论自由。”柳一蔻重新坐在椅子上，让她们别争了，“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心宽体胖。”

　　“满满如今倒是越来越能说会道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让柳一蔻松懈的神经一瞬间绷得紧紧的。

　　这晚膳恐怕是废了。

　　只见锦姨娘穿着一身大红五彩妆花十样锦通袖袄，神色傲慢地走了进来，跟在她身旁的柳一芙也是趾高气昂的。

　　哼，大晚上还穿得这么红火，是要风风火火闯九州吗？

　　虽然不甚受宠，但柳一蔻好说歹说也是嫡长女，而且现在还是在她的地盘，怎么说也是不会畏惧一个姨娘的。

　　“白芷，快给锦姨娘和芙妹妹倒茶。”她移步到炕上坐着，拿出主人的姿态招呼道，“满满这儿地小，还请姨娘和妹妹不要嫌弃，随意坐罢。”

　　整个柳府除了柳文正住的清源轩，就数这熹微院最宽敞，就算是厢房也比只锦姨娘住的梨湘院的正房小一丁点。

　　因此，锦姨娘给柳文正提了好几次，说是柳一蔻一个小姑娘住这么大的院子太铺张浪费了，让给她们母女住比较合适。不过柳文正念在和薛氏的旧情，想着柳一蔻从小在熹微院住惯了，便没有同意。

　　所以柳一蔻这话是存心说给她听的。

　　不过这锦姨娘可不像柳一芙，只知道哭鼻子，毕竟是吃了那么多年盐的人了，为自己代言起来丝毫不含糊。

　　她也不急着回驳，拉着柳一芙，径直走到屋内的那张青鸾牡丹团刻紫檀罗汉床坐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满满好福气，长到如今这样，想必是走到哪儿都会觉得地方小罢。”

　　哟嚯，这么快就上人参公鸡这盘大菜了？

　　急性子白芷压不住火，张嘴就要还回去，柳一蔻朝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别冲动。

　　这种唇枪舌剑伤人于无形，她可以拐着弯骂锦姨娘，可这白芷就不行，因为她毕竟是丫鬟，若是真骂了回去，说不定转眼锦姨娘就去柳文正面前告状，说她不会教下人。

　　柳一蔻端起茶盅，用茶盖拂了拂茶叶，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锦姨娘过奖了，俗话说得好，肉多不压身。”她笑吟吟道，“只不过这人一瘦呀，就容易生出
　　许多皱纹，你说是吧，锦姨娘？”

　　一听有人侮辱自己的娘，柳一芙不依了，站起来反驳道：“你胡说，我娘亲貌若天仙，才不会长皱纹呢！”

　　柳一蔻放下茶盅，一脸严肃道：“诶，芙妹妹，这睁眼说瞎话可是会被阎王爷抓走的。”

　　“我……我……”

　　面对她的挑衅，锦姨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芙儿，坐下。”

　　不得不说，这锦姨娘虽已年过三十，可保养得宜，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余岁，就算眼角有细小的皱纹也不影响，可到底是经过了时间的磨练，言行举止都有所不同，丝毫没有身为小妾的小家子气。

　　若是不知情的人，把她错叫成柳夫人也不是没可能的。

　　柳一蔻讽刺也讽刺够了，便问起了她来这儿的意图：“不知锦姨娘今儿来这儿所为何事？是特意和妹妹到满满这儿串门吗？”

　　锦姨娘坐得端庄笔直，看她的眼神也像看蝼蚁一般。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没娘的孩子也一样，可有些事情没人教还是不行。这簪子，就当我替你娘亲给你。”她让随行的丫鬟将一个紫檀描金木盒递给柳一蔻，“日后，若是还缺什么东西，便尽管开口和我说，万不可再夺人所爱。我想老爷也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像个强盗，看见喜欢的只知道抢。”

　　这话说得那叫是一个天衣无缝，不仅表现出了自己慈母的光辉形象，还不容辩驳地认定了柳一蔻就是抢了柳一芙的簪子。

　　“锦姨娘费心了。”柳一蔻收起了笑容，一脸忧愁，“满满不知道芙妹妹是如何同锦姨娘说的，会让锦姨娘对满满有这种误会。不管如何，锦姨娘指责满满一人便好，千万别怪到我娘亲的头上，她一人待在那归依间也够可怜了。”

　　说完还用衣袖拭了拭眼角。

　　一直跟在薛氏身边的崔妈妈更是听不得这些，一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小姐，她就忍不住双眼泛泪。

　　“小姐……”

　　“没事的，崔妈妈。”柳一蔻握住崔妈妈那双苍老的手，还必须得装作“我真的很难过但必须振作”的样子，“你同白芷去厨房看看白英适才伤着没。”

　　“小姐！”

　　“小姐！”

　　崔妈妈和白芷异口同声道。

　　她们也不是看不出柳一蔻是有意把她们支开，但是她们作为柳一蔻坚强的唯一的后盾，怎么能够抛下她独自面对锦姨娘这豺狼虎豹呢。

　　“我也只是想和和锦姨娘说说心里话，你们去罢。”

　　崔妈妈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便不再坚持，拉着白芷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锦姨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静观其变。

　　其实柳一蔻也不过是想营造一个紧张的气氛，好让锦姨娘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之事有多严重。

　　“虽然满满没怎么得到娘亲的教诲，可还是知道不可和男子随意拉扯。但没想到芙妹妹有你这么一个好娘亲，竟会不明白这点。一想起芙妹妹方才在祠堂前的行为，我这个当姐姐的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锦姨娘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很显然，柳一芙只说了柳一蔻抢她簪子的事，而没有告诉锦姨娘当时在场的还有周时礼，这让她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

　　柳一蔻轻叹了一声：“哎，满满说这些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只是想让锦姨娘知道，可别把自家女儿教得只知欺人不知廉耻，到时候让柳府上上下下跟着一起蒙羞。”

　　锦姨娘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脸上的笑容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芙儿，可听到你姐姐是怎么说的了？”

　　“娘亲，你怎么听信了她的话？！我和时礼哥哥只是……”

　　“芙妹妹，我已不是三岁小孩，断不会随便说你是非的。若不是觉得这事所造成的影响着实不好，才不会来做这黑面人，说给锦姨娘听。要是锦姨娘觉得满满是在搬弄是非，改日将时礼哥哥请来，来个当面对质，事情不就水落石出了？只是，我想锦姨娘也不想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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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什么值得分享的，不如就来卖个萌吧，顺便球评论球花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