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254、番外六 身有伤 贻亲忧（2）

　　【番外六身有伤贻亲忧（2）】

　　医院领导陪郑安邦在手术室外等了四十多分钟，凌云终于被推了出来，郑安邦拧着的眉松开些，赶紧上前看孙子。
　　凌云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看着就像一个病弱无力的洋娃娃，郑安邦手颤抖了一阵才恢复如常。
　　副院长亲自给凌云办了住院手续，按老爷子入院的规格来的，然后又低声嘱咐主治大夫半天才离开。
　　凌云被送到了门外有卫兵把守的高干病房，安排了专门的看护照料，但郑安邦仍亲自守在一边儿，一手握着孙子的手，一手捏着自个儿的鼻梁，神色疲倦。
　　顾乡听大夫交代完，蹑手蹑脚进了病房。
　　郑安邦抬头看他，轻声道，“你给郑毅和翼扬去个电话，告诉他们凌云动手术了，还有……先别告诉哥，他这几天开会，过几天再告诉他。”
　　顾乡点头，“首长，您中午就没怎么吃，凌云怎么也得等麻药劲儿过去才能醒，您先喝点儿粥好不好？”
　　郑安邦摆摆手拒绝。
　　“那您至少喝口水，降压药您也好歹喝一片儿。”
　　郑安邦没有再拒绝，端过水杯喝了药。
　　“首长，凌云醒之前我先看着，您去休息一下吧。”
　　郑安邦摇头，“不用，我就在这儿陪他，周一一早你回家给我把常服带过来我去开个会就行。”说着对顾乡摆了摆手，让他走。
　　郑安邦又守了一会儿见凌云还不醒，就按铃把护士叫了进来，“麻药差不多退了吧，怎么人还不醒？”
　　护士看了看表，走近观察了一下凌云，“首长您不用担心，病人是睡着了。”调试了一下输液管的流量离开了。
　　郑安邦又守了会儿，叫外面的看护进来继续盯着，自己吃了些东西。

　　郑安邦和衣在凌云旁边的病床将就躺着，凌云一直不醒不敢睡。将近一点的时候，凌云醒了，他是被疼醒的，原本精致的小脸儿这会儿因为伤口疼煞白得冒起了冷汗，拉着爷爷的手低声啜泣。
　　医生来查床，仔细询问检查了一通，体温正常伤口无感染，凌云拉住医生的袖子，“叔叔我疼……我疼……”
　　医生看凌云疼得厉害，提议道，“首长，孩子疼的厉害，可以给10%水合氯醛的口服来镇静一下，安全有效，副作用也小，继续让孩子睡，省得受罪。”
　　郑安邦瞪了他一眼，“那东西是能随便吃的吗？”
　　“我不！我疼！”凌云扯医生的袖子。
　　“早知道疼你吃完饭蹦蹦跳跳地干什么？”郑安邦心疼凌云，更冷下脸叱责，“一点儿疼有什么忍不了的，忍着！”
　　凌云又是有气无力的哭闹，顾乡和护士上来按住凌云怕他把输液针移位了。
　　“有其他问题吗？”郑安邦问医生。
　　“没有了首长，继续静养就可以。”医生见郑安邦神色不好，知趣地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出去了。
　　凌云根本没劲儿，就是尖着嗓子闹腾，老爷子冷脸就当看不见，过了会儿凌云平静下来些，直喊手疼，一看肿了老高，渗出些血，护士又赶紧拔针重扎。
　　凌云哭哭啼啼直缩手，躲躲闪闪就是不让扎，顾乡护士又不敢使劲拽他。老爷子生气了，站起身紧紧箍住了凌云的胳膊，冲着凌云就骂，“躲什么！输液嫌疼就脱了裤子打针！看看这么多瓶得打多少针！”
　　凌云被吓住了，挂着泪珠呆呆看着爷爷，腹下又开始隐隐泛疼不敢再乱动。
　　好容易扎进去凌云还是免不了尖声喊叫，闹得老爷子后背一层虚汗，坐下看着凌云，拿毛巾给擦脸擦汗。
　　“别闹了，一会儿当心再扯着伤口，你听话，爷爷给你讲故事。”老爷子难得的低声温情。
　　“爷爷，我疼……”凌云啜泣。
　　“凌云是个勇敢的孩子，坚持。爷爷小时候啊……”
　　半个小时之后，凌云又一次睡过去了。
　　郑安邦站起身，往客厅走。
　　顾乡赶紧递上降压药和水，“首长您快喝药，别急，别累着。”

　　郑安邦真心乏了，也稍稍安了心，凑合了一晚，翌日天一亮就醒了，洗了把脸又进病房盯着。
　　周日凌云还是在睡睡醒醒，根本没劲闹腾，但醒来就是喊刀口疼中度过，老爷子哄也哄，劝也劝，着了急骂也骂，又折腾一天。周一好多了，老爷子一早去开会，之后回来继续陪着。
　　凌云生病动手术，郑安邦亲自在医院守了两三天，还是惊动了不少领导，从周一后半上午开始络绎不绝就有人来探望。老爷子关上凌云这扇门自己在外边儿寒暄几句就送客，除了几个特别交情铁的见了凌云一面，除了外面摆满的花篮水果，凌云没怎么感觉到有人探望他。
　　“顾伯伯我想看电视。”老爷子在外边儿会客，凌云无聊。
　　“看吧。”顾乡打开电视给凌云换动画片。
　　凌云很快就被动画片吸引了注意力，看了不一会儿就被逗笑了，这一笑就扯到了肚皮上的刀口，疼的脸顿时白了。　　
　　顾乡被他吓坏了，急忙按铃，焦急，“怎么了？你别动啊，护士很快就来了。”
　　话刚说完，护士就进来了，郑安邦也跟着进来。护士扫了眼电视上正在播放的动画片，挺严肃地对顾乡说，“病人才做完手术，伤口没愈合，不能受刺激，万一伤口崩开了怎么办？”说着撩开了凌云身上的被子，掀开纱布检查伤口。
　　郑安邦和顾乡见伤口没被崩开才彻底松了口气。
　　护士忙了一通，给凌云换了新的纱布后，“小朋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这会儿凌云脸上也恢复了点儿血色，“现在不疼了，谢谢姐姐。”
　　护士把换下来的纱布和胶袋扔进垃圾桶，继续对顾乡交代，“近段时间，病人和家属都要注意，不要影响伤口的愈合，尤其不要笑，笑的时候会牵动腹部肌肉，肯定会扯到伤口，不仅会造成病人的疼痛，也会影响伤口的愈合。”
　　顾乡赶紧认错加保证，“都是我疏忽大意给他看动画片的错儿！我记住了，一定会注意的，麻烦你了护士同志。”
　　护士走后，顾乡又跟老爷子认错，郑安邦摆摆手，沉下脸看着凌云，“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就是你自个儿闹腾！刚有点儿劲儿又不老实，安生躺着，看什么电视？不许！”
　　凌云乖乖躺好不敢说话。
　　刚躺了没几分钟凌云又要上厕所。
　　“你就躺着吧，伯伯给你接着。”顾乡掀开被子。
　　“我不！我要去厕所！”
　　“一号还是二号？”
　　“我要嘘嘘。”
　　“嘘嘘就别下床折腾了，来，尿吧。”
　　“我不嘛！我要去厕所，这样我尿不出来！”凌云有点儿憋不住，自己又坐不起来，满脸通红，这会儿也顾不上羞了，还是由顾乡摆弄着在床上解决了。
　　中午，尤勇送饭来，都是适合病人吃的清淡和营养高的食物，凌云没什么胃口，倒是被老爷子喂了不少。
　　老爷子自己没吃多少，这饭菜味道太淡了，不合他胃口，尤勇回家又送了一趟来。
　　下午，凌云边输液边睡觉，老爷子没让看护出去，自己去外间卧室睡觉了。
　　后来又来了几波探望的，顾乡接待，老爷子没见。

　　最先赶回来探望凌云的是郑毅，这段时间临近学校期末，郑毅又安排了校外交流和讲座，时间挺紧，可第一天接到电话一听凌云动了手术，嘴上跟顾乡不好多说着急，还是周二抽了个空就飞来了。
　　“一会儿你爸来看你。”老爷子给凌云把枕头垫高。
　　“真的吗？”凌云两眼放光，“我都好几个月没见过爸爸了。”
　　“顾伯伯去机场接他了，在来的路上。”
　　“我要告诉爸爸我这学期当了班长，做了班干部！”凌云一脸骄傲。
　　“好，跟你爸好好念叨念叨，来，喝水。”
　　照料了这么几天，郑安邦迅速适应了一个带孩子家长的角色，现在身边除了他，凌云没有至亲在，他作为爷爷，必须细心关怀孙子。晚上，看着凌云熟睡的面庞，他一是万分后悔那天为什么一直顺着凌云的意思由着他，但凡自己在任何一个环节制止他约束他一下，孩子都不至于挨这一刀。可凌云至多不过是个还不会考虑照顾自己身体的孩子，这本就该是自己考虑的，是自己没有考虑到。看来以后不论凌云再怎么撒娇打滚儿都不能心一软就完全顺着他的意，还是要有原则理智的。
　　二来就是后怕，自己怎么也是孩子亲爷爷，带孩子出去不过半天，就闹得进急诊做手术住院，自己怎么这么失败不称职？这么些年来身边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即便这一刀是自己挨，谁都不会重视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术，可事情放在凌云身上，自己娇生惯养，任性脆弱的孙子身上，心里无论如何都膈应，都难受，都自责，都愧疚。凌云永远是这样的善良单纯，没心没肺，自己怎样面对他，怎样对郑毅，对翼扬，对哥交代呢？
　　再转念一想，和凌云差不多这么大的时候，郑毅不也动过一次手术吗，那时候自己在外面拉练，说白了自己还有私心，不乐意儿子太早介入自己和龙在天的家庭生活，也不觉得是大事儿，干脆整个住院过程都托付给了老赵。现在想想同样都是孩子，凌云需要自己这么没日没夜的照料，难道那时候的郑毅不需要吗？可怜自己的儿子孙子从小都没有母亲，自己又从来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爷爷，郑毅凌云说起来，都是可怜的孩子啊。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