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169、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

　　许老爷子的事儿基本落下帷幕，老爷子特意让许翼扬上过郑家一趟，专程致谢，对凌云，那更是完全当成亲孙子一样看待。塞翁失马，一家子倒在北京团园，许翼扬的生活也基本回归了正轨。
　　凌云在一个周五被郑毅接回家，俩人说说笑笑进门，凌云饿得不行，急着要吃饭。
　　“回来了！郑毅，你来！”老爷子在沙发上，招呼了一声。
　　“来了。”郑毅换了鞋过去。
　　“怎么了爷爷？”凌云也跟过去。
　　“郑毅。”一个半百左右的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叫郑毅。
　　郑毅很是惊讶，一下子都没能说出话来。
　　“爷爷，这是？”凌云问。
　　“这是你奶奶。”郑老爷子平静道。
　　“奶……奶奶？”凌云惊讶。
　　“凌云，你好。”老太太跟凌云握握手。
　　“您好！”凌云有些愣愣的，握完手有些尴尬，“啊，您坐！坐！”扶坐下。
　　“爸？”凌云看郑毅没反应，拽拽郑毅的袖子。
　　“爸，凌云饿了，咱什么时候吃饭？”郑毅面无表情。
　　老爷子站起来，走过来拉住凌云，拍拍郑毅的肩膀。
　　“有话好好说。”
　　“我没什么好说的。”
　　“别任性！你都多大了。”老爷子推推郑毅，拉着凌云走了。
　　“爷爷，真的是奶奶啊？爸爸的亲妈？”凌云不敢相信，压低声音问。
　　“不然呢？你爸还有后妈吗？”
　　“有后爹啊。”凌云狡黠地试探一句。
　　老爷子扭头瞪着凌云，半晌笑了出来，“小兔崽子。”
　　“爸爸不是很想他妈吗？怎么苦大仇深的？”
　　“这你得问他。饿了？那咱俩先吃吧。”

　　“郑毅。”老太太又站起来，想上前拉郑毅的手。
　　“你为什么要回来？”郑毅站着不动，问。
　　“郑毅……”
　　“你回来干什么？我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现在不需要妈了。你既然去找你的幸福了，就应该抛下以前的所有。也许你觉得我也老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会对你宽容，也许你觉得这么多年我已经放下了。你当年走的时候我才三岁，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认得出是你……”
　　“郑毅，妈对不起你。”老太太走上前，一把抱住自己喋喋不休的郑毅。
　　郑毅站着没反应。
　　“妈对不起你……”蒋洁有些哽咽。
　　郑毅还是没反应。
　　“宝宝？”蒋洁松开郑毅看着郑毅的脸。
　　“你倒是还能这样轻松地叫我宝宝，”郑毅轻笑，“我觉得我们之间没这么亲密。”松开老太太的手，后退了一步。
　　“妈……我，我这些年在德国，这次是回来参加一个国际会议……”
　　“你就是想说如果你不开会就不会见我，你就是想说我对于你来讲无足轻重，你就是想说今天能见到你我还要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对不对？！”郑毅直接喊了出来，“就因为你不告而别！我恨了我爸整整二十七年！二十七年！二十七年我都觉得是他！是他对不起你赶你走的！害得我从小没人管！可是我看到了你留下的信！什么‘对不起，宝宝，原谅妈妈的不告而别’吗？我居然为了你的幸福恨了我爸那么久！”郑毅大喊。
　　“天哪，家庭伦理剧啊!”凌云和老爷子在饭厅也听得一清二楚。
　　老爷子摇摇头没言语。
　　“郑毅，郑毅，你别喊……”蒋洁哭了，十分心痛郑毅对她的责怪。
　　“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成年孩子的父亲了，所以我更不能理解你当年抛下我四十多年不闻不问！我觉得我们这辈子不再见面就很好，我也许需要一个妈，但我不需要你！”郑毅转身就走。
　　“郑毅，郑毅！”蒋洁蹲下大哭。
　　郑毅走进饭厅，拉开椅子，淡定地坐下吃饭。
　　凌云看看郑毅，又转过脸看爷爷，不敢吭声。
　　“吃你的。”老爷子头都没抬就对凌云吩咐。
　　“哦。”凌云埋头吃自己的。
　　吃到半中间，老太太整理好情绪出来了，在饭厅门口站着，“老郑，郑毅，凌云，那我就先走了。”
　　“我让人送你。”老爷子招呼。
　　“不用，我的车就在院外，你们吃吧。”
　　“奶奶再见！”凌云站起来招呼。
　　“再见！”蒋洁对凌云笑笑。
　　“奶奶慢走。”
　　老太太出去了，凌云刚准备坐下，郑毅抬头就骂。
　　“她是你奶奶吗？我让你叫了吗？你贱骨头啊见人就叫！”
　　“你说话讲道理吗你？”凌云不爽，“她那个年纪我不叫奶奶叫阿姨吗？这是基本礼貌我还需要你的同意？你自己心里不爽别扯上我！”
　　郑毅摔下筷子站起身上楼了。
　　“他是不有病？自己不舒坦从来都是骂我，我就纳闷儿了我就！”凌云很不爽。
　　“怎么说话呢你，换你遇上这事儿你不难受吗？一点儿都不懂事儿。”
　　“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就是你们离婚了吗？”凌云好奇。
　　“吃饭！吃完再说。”

　　“哦~这么复杂啊，我还以为就是你们俩过不到一起离婚了呢，那爸爸小时候是挺可怜的啊。”凌云听完老爷子讲述，挺感慨。
　　“所以你爸不接受她，我可以理解。”
　　“唉，我觉得我爸是挺宽容的人，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不会真的不理奶奶的。”
　　“你爸是个很善良的孩子，打小就是。”
　　“那我爸是不以前特恨你啊？”
　　“是啊，不跟我见面，只见你龙爷爷。”
　　“他这有点儿没搞清楚敌我啊，那你不是因为龙爷爷才和他妈分的吗？”
　　“你再这么没大没小的我收拾你听见没有！”老爷子佯怒。
　　“那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啊……”凌云蔫了，“咱家这些事儿够狗血的啊，都能拍电视剧了。诶，爷爷，干爹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我告诉过你吗？”
　　“你又胡扯。”
　　“真的！诶这是真事儿！我跟你说……”凌云来劲了。
　　“拉倒吧，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你要想看电影就一起，不看我看书去了。”
　　“看！为嘛不看！”

　　“关电视去。”
　　“爷爷早点儿休息。”凌云关了电视打哈欠。
　　“上去劝劝你爸。”
　　“行，我上去了啊。”
　　“爸爸。”凌云敲门进郑毅房间。
　　“爸爸，咱犯不着，以前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别再拿出来难为自己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见到她就挺神奇的，你别难过了。”
　　“出去。”郑毅躺在床上淡淡一句。
　　“爸爸，你可小心为了你已经失去的妈妈再失去你儿子啊。”进来关上门。
　　“你要是不想再见她了就不见，别生气，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气出个好歹儿我怎么办？”坐在床边。
　　“你……没有妈妈长大，觉得缺失吗？”沉默了会儿，郑毅问。
　　“我？我不觉得，我有俩爸呢，天天管得我紧紧的，我可不觉得。”
　　“你严肃回答。”
　　“我这是很严肃的回答，我从来都不知道有妈妈是什么感觉，所以也从不觉得缺什么。”
　　“我总觉得……我总觉得很对不起你，”郑毅捂住眼睛，“我连个完整的家庭都给不了你……”
　　“爸爸，我都快二十了你才说这种话是不是有点儿晚啊？”凌云轻描淡写，“有些事情又不是你可以决定的，妈妈离开我们你肯定比我更难受，我怪你不是傻吗。”
　　“没想到我自己小的时候受的委屈让你也受……”郑毅哽咽。
　　“爸爸!”凌云受不了，“对于对不起你的人，你大可以放轻松一些嘛，这又是何必呢？”
　　“那是我妈！”
　　“你看，你还是把她当你妈的嘛，你别难为自己，也别难为她，人一大把年纪了来看你，别这么高冷嘛。”
　　“你怎么这么轻描淡写的？”郑毅睁开眼睛，“你是我们家人吗你！”
　　“我怎么就轻描淡写了？你看人爷爷不也不理你？我们觉得你这么大了应该不需要我们担心了。”
　　“你难道不应该至少也替我分担一些？”
　　“成！我分担!怎么回事儿刚爷爷告我了，我觉着吧，你可以恨她，但是也可以原谅她。要是你老公喜欢同性你知道了，你能接受吗？”
　　“问题是她离开是因为她自己！”
　　“那也是因为爷爷给不了她幸福啊，要是爷爷很用心的挽留她，事情不一定会这样发展，从结婚就住一起过三个月，换成我也受不了。”
　　“那也不是她离开我的理由啊！她就为了自己，丢下才三岁的我？我才三岁！”
　　“你别跟我说这个，你把我丢给我外公的时候我还没三岁呢！早点儿挺好，再大了有记忆了你就会难受。”
　　“……”郑毅又开始悔恨自己的错儿。
　　“我就那么一说。还有，你看不怨恨的成功典型不就是我吗？你把我扔下自己快活我不也没说你什么吗？”
　　“爸爸那是……”
　　“所以啊，你也理解一下你妈。她都那么大年纪了，你别难为她了。”
　　“不是我难为她，是我只要一想起她，我就想起我才七岁的时候，你爷爷接我到他家里住。他去演习了，我动手术切阑尾，自己住了一个半月院，如果不是你赵叔儿一家照顾我，我估计早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该恨爷爷啊，至少给你找个干爹啊！”凌云话里有话挤兑郑毅。
　　“……爸爸确实是迫于无奈才离开你的……爸爸……”
　　“你看，所有事儿在我身上也都发生过，你换位思考一下就会觉得这都是有苦衷的。毕竟她是你妈妈，我想要见到妈妈，只能去八宝山，你还能跟她说话吃饭，你说呢”
　　郑毅坐起身，搂住凌云，“爸爸爱你，儿子。”
　　“我也爱你。我相信她以前也爱你，现在也不一定就不爱，原谅她吧。”
　　“爸爸再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