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有子初长成》木穆阳

162、黏

　　【黏】

　　“我饿了，爸爸有零食吗？”
　　“抽屉里。”
　　“爸爸你居然私藏我喜欢吃的饼干，家里的是不是你拿走的？我就说才买的怎么就没了。”
　　“我也喜欢吃不成吗你少吃点儿，太甜了。”
　　“你们学生课多吗？”
　　“他们是军校生，和你这样吊儿郎当的大不同，没有可比性。”
　　“哦，那我下午能去看看他们吗？感受一下我要是读军校的话什么样儿。”
　　“穿我的作训服。”
　　“诶，你的同事们知道我吗？”
　　“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我有个儿子，你想跟他们见面吃个饭吗？想的话中午一起去食堂就行。”
　　“我想吃小灶。”
　　“那再说吧。”
　　“我能不能也上上你们的课啊，爸爸你觉得军校好普通学校好？”
　　“跟你比的话军校好，当时军校里的我觉得普通学校好。”
　　“切。当时是爷爷逼你的？”
　　“也不算，殷切希望吧。”
　　“爷爷也想我读军校，但是我就没有读，爷爷好像没有很生气。”
　　“学会尊重别人的选择也是你爷爷的进步。”
　　“别这么说嘛，爷爷当时肯定也是为你好。”
　　“唉！这些事儿提起来我都觉得特遥远，不像真事儿。”
　　外面有人敲门，凌云站起来，“我去套间儿吧，一会儿叫我吃饭。”
　　郑毅喊了嗓子进来，和来人谈事儿。

　　“喂，首长，您哪儿呢？”给许翼扬电话。
　　“哪位？”凌云用座机打的。
　　“要不不是亲生的呢，我声音您压根听不出来啊！”
　　“在哪儿？”
　　“装工院院长室套间沙发上。”
　　“不上课？”
　　“没课来看看。您忙什么呢？”
　　“上班儿。”
　　“你忘了一件事儿，我是专程提醒你的。”
　　“什么？”
　　“忘了吧？没我你行吗？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你几个意思？”
　　“是你不搭理我。”
　　“成！就你刚这句话！我记住了！再见吧！”凌云生气要挂电话。
　　“别贫嘴！什么事儿啊到底？”
　　“咨询我您是不是也得有点儿诚意啊？”
　　“哦，那，你最近没犯什么事儿吧？”
　　“我谢谢您。”
　　“你爸那儿怎么样啊？”
　　“刚来，还行吧。主要是院长同志态度还行，没嫌弃我，我的心情就还行。”
　　“注意着点儿你的学习啊，这学期我看你就没什么心思在学校。”
　　“我都大学了，你就放心吧。”
　　“有课就回来啊，回来想来就来。”
　　“我这周五下课过去，你来接我。”
　　“那天下午给我一短信。”
　　“成，你中午回家自己做，别吃食堂，爷爷说能少吃一顿就一顿，一是食材不干净，二是做的时候不用心，三是餐具不卫生。”
　　“知道了，你还管起我来了，你自己呢，在学校吃的怎么样？”
　　“好着呢。我是真有事儿提醒你，我奶奶生日，下周，忘得一干二净吧？”
　　“还真忙忘了。”
　　“生日礼物我建议你送个珠子、挂饰、头饰什么的，我琢磨着要不这周末腾出个空我跟你去买，周五直接飞，我也要回去。”
　　“你这边儿上着课呢，假期再回去吧。”
　　“我跟你说不着，你自己连奶奶生日都忘，我是给我奶奶电过生日。”
　　“那你过来再商量吧。”
　　“成。”
　　“恩，挂了吧，再联系。”
　　“爸再见。”

　　中午在郑毅这边的家里吃的饭，凌云觉得郑毅自己一人住这大房子是足够了，郑毅说他嫌大，有时候晚上觉得挺孤单。说这话的时候神态有点落寞和沧桑，弄得凌云心里还有些不太舒服。
　　下午又陪郑毅坐办公室，还穿着郑毅的衣服狐假虎威地在校园，教室里转了转。
　　晚上凌云哀求郑毅，郑毅自己下的厨，凌云太捧场，直接吃撑了，靠沙发上缓着气。
　　“你至于吗？吃那么多干嘛呀？”郑毅嫌弃。
　　“那不是您不经常献宝吗？我容易吗我！”
　　“走走，出去转转，消消食儿。”

　　“你走了这十年觉得我应该长成什么样儿啊？就你想象中的，真话。”
　　“恩……爸爸觉得你开心，顺利，开朗就好。”
　　“你对我就没点儿什么希望寄托什么的？”
　　“现在太早了，我希望你按照自己的意思生活。”
　　“那，那有什么忠告，经验什么的吗？”
　　郑毅拍拍凌云的双肩：“你还年轻，还有很多可能性，但是自我是由技能构成的，你最好先找能学的，在你还能的时候好好学一学。我知道，你这个年纪不爱听我们大人唠叨，不相信我们的经验，但你要知道，大人的经验全是从坏事中总结出来的。”
　　“你经历过什么坏事儿？”
　　“很多啊……例如你妈妈过世，爸爸没能好好照顾你……”在路灯下，郑毅很是感伤。
　　“爸爸，你怎么没照顾我啊？我很好，就算你不在北京，我们俩的关系还是一样的好，你没有照顾不好我。”
　　“恩……但多少会有遗憾啊……”
　　“你别这么说……”凌云也难受。
　　“不说这些，现在爸爸回来，就希望你好好的，爸爸看着你长大成人，自己奋斗。”
　　“诶！”
　　“你外公那边儿，没提过让你回去？”
　　“每次见面面都说，但没逼我。”
　　“如果……”
　　“没有如果。”凌云很坚定，“除非他把公司搬北京来或者你们都跟我去美国。”
　　“在这件事情上，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哪儿跟哪儿，没这茬儿我哪儿来的？你用不着多想，我的人生我自己说的还算数吧，我说我不走就不会走。”
　　“世界上的事情哪有那么想当然，我还不是……”
　　“我不会像你一样。”
　　郑毅斜凌云一眼：“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好吧，我们再看吧，毕竟你还小。”

　　回到家，郑毅有些意犹未尽，问凌云，“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凌云点点头：“挺好。”
　　“胃病？”
　　“好多了，不常犯。”
　　“那我们来比比看，是不是你长大了结实了，我老了。来。”
　　郑毅在客厅地上一个足够的空地儿，做出一个俯卧撑的姿势，抬起头望向凌云。
　　凌云犹豫了一下，他胳膊没什么劲儿，试一试吧，他站起来，伏在郑毅身边，也摆出俯卧撑的架势。
　　郑毅开始做了，一边做一边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坚持住，不要停！”
　　两人一直做下去，郑毅越做越慢，凌云是根本不行，看着郑毅，他有点跟不上了。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
　　凌云做不动了：“我不行了。”
　　“不要停！接着做下去！”郑毅大喘气的声音传来。
　　凌云用膝盖着地，接着做。
　　郑毅做到五十也是彻底不行了，停下来。两个人仰面躺在地板上。
　　郑毅眼望天花板：“知道吗，凌云，身体对于一个人太重要了，要好好锻炼身体，我搞了这么长时间文职，现在连俯卧撑都不行了，你要保护好自己，不管将来想干什么，懂吗？”
　　凌云点点头。
　　“爸爸老了!”郑毅感慨。
　　“你不老！你才多大啊就老，你看人干爹！”
　　“老了就是老了，跟以前不一样了……这十年爸爸自己一个人，有时候晚上挺想你的，可是那么晚了你也睡了，爸爸就自言自语，把想对你说的话说给自己听，现在你就躺在我身边，挺神奇的。”摸着凌云的小黄脑袋。
　　“那你就不会把我叫醒吗……”凌云哭了。
　　“别哭，傻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爱掉眼泪。”郑毅给凌云抹抹眼泪，“爸爸那时候觉得人生好没意思，做的很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想做的，又是何必呢？”
　　凌云埋在郑毅怀里哭。
　　“但是转念又想想，我奋斗有成绩，爸和龙叔应该高兴吧，将来你也可以自豪的说说爸爸，爸爸也就不只一辈子都只是个二世祖，混吃等死，也算我的人生价值的吧。”
　　“爸爸你是最棒的，没人比得上你……”
　　“爸爸知足了，爸爸现在就想着你怎么能活得更快乐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事，过得顺心，就够了。”
　　“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就想天天都和你在一起……”凌云心里难受得不行。
　　“傻孩子……”郑毅眼眶红红的，亲亲凌云。
　　“爸爸，我们不分开了好不好？我没课就来看你好不好？”
　　“不用，我在考虑，可以选一处家和这儿中间位置的房子……”
　　“好，你选，选好了就算我每天自己骑自行车也要回家！”
　　“你爷爷又该骂我们了……”
　　“我不想吃食堂，今儿我还打电话告诉干爹不让他吃食堂呢，你给我做，你做的又好吃又干净!”
　　“你要累死我啊。”郑毅嗔怪，“别急，我还得找找呢。”
　　“我爱你！”亲郑毅。
　　“多陪陪你干爹，他这么多年带你，替我操了很多心，他也老了，很需要身边有孩子在。”
　　“恩，我这周五去他那儿，周末陪他给奶奶买礼物，下周我想着跟他回去给奶奶过生日。”
　　“好，我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陪你们。”
　　“恩，这些年干爹的爸爸妈妈都把我当成孙子看的，经常来北京看我俩，奶奶经常照顾我生活的。”
　　“恩，那你好好回去孝顺爷爷奶奶，替爸爸孝顺。”
　　“爸爸，我想知道……我奶奶呢？”这是凌云多年的疑惑。
　　“你奶奶啊……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没联系过……”
　　“一次都没有？”凌云纳闷。
　　“恩……你爷爷奶奶离婚的时候决裂了吧应该……”
　　“那，那也不该……还有你啊!”
　　“不提了。”郑毅很明显抵触这个话题。
　　“爸爸……你也想奶奶吧？”凌云试探。
　　“我想有什么用？”郑毅自嘲地笑笑。
　　“爸爸……”凌云很心疼郑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