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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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屠苏和尹千觞就那样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彼此心间，那份苦涩和悲凉再也消减不去。
到了这一刻，他们便终于知道了，曾经的太子长琴终于再也无法回来，那个温柔的，沉静的，仿佛含载着世间最美好性格的太子长琴在这一刻彻底的烟消云散。
如今站在他们眼前的，是未来的欧阳少恭，一个有着有着长琴的外在，有着长琴的伪装，用昔日的修养和经历欺骗世人，却将无尽疯狂和执着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用他的智慧和经历，无所不用其极的挣扎在这片天地之下，直到末日来临的那一日到来的逆天之人。
这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
这才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欧阳少恭。
接下来的那些画面，从这一刻起，慢慢的变得熟悉了起来。
那人的魂魄渐渐的变得越来越衰弱，魂魄之力的消耗越来越大，每次渡魂所承受的痛苦也随着魂魄之力的消弭而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可怕。
而最后的那几世，他终于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相信任何情感，他心中的那份依恋和柔软彻底葬送在了蓬莱，除了每一年巽芳的忌日，他都会以自己的方式祭奠那份逝去的情怀之外，唯一存在的执念，便是重铸蓬莱，复生巽芳，彻底的打破他永世的孤寂之命。
直到他成为了欧阳少恭，成为了他们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少年。
而百里屠苏，也终于在他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昔年的自己的身影。
看着因为自己的轻信而导致的乌蒙灵谷的毁灭在眼前重现，百里屠苏看着那冲天的火光伴随着那人嘴角泛起的冷漠残酷的笑意，无一不显示着这段曾经被他遗忘的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穿着黑衣的鬼面人屠戮自己族人的画面再次在眼前上演，眼看着自己的族人死去的惨状，眼看着雷严拽着年幼的自己向母亲走去的身影，百里屠苏全身都在发颤，一双拳头死死的攥紧，明明觉得自己是想要流泪的，却睁着一双空茫的眼睛无可奈何，亦，再无泪水可流。
良久，他忽然站在这熟悉的地方苦笑出声，却终究颓然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掌。
再次回顾了这一幕，他依然愤怒，依然恐慌，可是却，再也无法产生一点点的恨。
眼看着自己的娘亲为了拯救自己将焚寂的煞气引入自己体内，血涂之阵下，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那里，百里屠苏怔怔的看着那人回忆里的韩休宁，终于慢慢跪倒在了自己亲娘的身前。
娘……请恕孩儿不孝。
是孩儿没能体会到娘当年一番苦心，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娘亲，没能保护好乌蒙灵谷，没能……保护好自己的族人。
这一切都是孩儿的罪，若是娘亲在天有灵，便把这些罪孽，全都算在孩儿身上吧。
若是娘亲要恨，便只管来恨孩儿吧。
因为，孩儿到底……是要以此不孝之躯去守着他了。亲手杀死他的痛，孩儿不想再承受一次，他已经受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孩儿不能，也不想再去做伤害他的任何事。
所以，云溪不孝，只希望娘亲在天之灵，能够原谅孩儿的选择。
我百里屠苏终究是彻底扼杀了韩云溪，要去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了。
无声的诉说着，百里屠苏站起身来，再度随着那少年的身影渐渐远去，而尹千觞则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露出了苦涩的笑容，末了扬起头来朝天一笑，同样也随着他去了。
画面中，幽都的巫咸失去了记忆，第一次看到那少年沉静而深邃的目光时自然被震撼得不轻，尹千觞看着画面中的自己，看着那过去的自己在那人三两句话中便认定了他为知己，看着曾经的欧阳少恭带着一脸深沉却清澈的笑容告诉他，为了心中的那个自己活一次。
他听从了，也从未后悔在那一刻听从了他的建议，从前没能经历的东西，在那短短的几年时间里看得很多，也明白了很多，不得不说，欧阳少恭成就了他尹千觞，而尹千觞，亲手杀死了他心中那个风广陌。
就算恢复了记忆，就算到最后终于还是背弃了他，可他是尹千觞的事实再也不会改变，也永远都不会改变了。
而那个幽都的巫咸风广陌，也再也不可能回来。
后来的事情，便一点点向着两人已知的结局慢慢的走进。
为了打探焚寂和自己半身的消息，那人离开了青玉坛，在前往天墉城的路途中无意间遇到了风晴雪后，便一同怀着不同的心思，为着同一个目的前往了天墉城。
在天墉城的那段时日，他依旧是那么的善于伪装，他说他善于医术，他说他嫉恶如仇，他温文尔雅，就算是面对陵端的刁难也只是一笑而过。
用他的表象，用他的外在，骗取了几乎所有人的感官，甚至于，连那个不知活了多久的红玉，纵然怀疑过他，却终究选择了相信。
同样的，他也就那样得到了他那个总是被人排挤，总是被人算计的半身——百里屠苏的真诚与真心相待。
那一刻，面对自己半身的不设防，欧阳少恭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关怀，从前的百里屠苏不知那关怀是真还是假，可现在的他却能够感受到里面所满怀的感同身受的悲哀。
这也终于让他明白，少恭在他的面前，终究还是有着一丝真心的，至少在面对他时，那种关怀和温柔，那种鼓励和担忧，并不全是假的。
那时的少恭，目光轻灵而带着感怀，看着他百里屠苏的时候，竟然是有所怀念的。
似乎在他的眼中，这一刻的半身，就好似曾经的那个天真纯粹，却再也无法寻回的自己一般，他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路。
百里屠苏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的眉眼，看着他的神情，那么的温柔蚀骨，那么的魅惑人心。想着他为自己疗伤时偶尔露出的一些并不常见的表情时，看着他跪在剑阁门口挺直的脊梁时，他心中的悲苦和痛意，没人能知晓。
这个人……在他百里屠苏的面前，或许是因为半身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别有目的，欧阳少恭对他和对别人终究是有几分不同的。
就如同他自己说所的那般，巽芳是他夜间行船的一盏明灯，而屠苏便是那水中倒影，有了屠苏的存在，他才能真正的看透自己，看懂自己。
在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那人整个人都仿佛化为了一江春水，连目光深处都带着淡淡的柔色。
尽管知道，这时的他内心的想法也许并不相同，可是百里屠苏却能够明白，他此时此刻所说的话，全都是发自他内心的。
而到最后，那个在他面前曾经藏在他的身后露出窃笑表情的人，那个在面对他时，总是会展现出一分连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温柔的人，那个总是会在他遇到痛苦时开导他不要放弃的人，那个……告诉他要对命运抗争，不要输给天命的人……那个到最后，还是将他当成知己半身的人——
——到底是被他彻底伤了去。
无论目的如何，无论执着如何，他对他的关心从来不是假的，纵然他骗了他，害过他，可那些岁月里他说的每一句话，不过是他千年行来到最后的明悟。
只是这份明悟，那个时候的百里屠苏不懂，那个时候的尹千觞不懂，那个时候的所有人，都不懂。
随着真相一点点的逼近，看着那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传播瘟疫使人致病，随着那最后的愿望和执念所导致了那么多人的死亡后却丝毫没有半分愧疚的面容，百里屠苏的心却在发颤，他只是看着画面中那人穿着一身的艳红衣袍，带着那种感怀却平静的笑容，站在蓬莱的废墟之上，在那白纸上写下的字，字字泣血，笔笔诛心。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
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指云问天道，琴鸣血斑斓。
到最后，他懂得了世人无情，世人无爱，却终究不懂天道无义，天道绝情。
而面对着那些出现在他面前，曾经将他视为朋友和知己的敌人，那人脸上的表情，却从未改变。
他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从不后悔，也从未后悔。
是这个世界和天道欠了他太多，便别怪他总有一日要向其讨回。
而百里屠苏却在不安，当看到自己的焚寂剑刺进那人胸口时，随着剑锋飞溅出来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眸，而那人则是定定的看着他，任凭他的鲜血随着那焚寂的锋芒如注般涌下。
到最后的那一刻，他终于还是笑了，穿着那一身如血衣袍，冶艳得如同天地间最苍茫的云天，笑得一脸的寂寥而空茫。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