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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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都是那么的孤独，他的身边，从始至终都没有能够不在乎他的过去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不在乎他的经历，同时能够长久的陪在他身边。
而跟着他一路行来的百里屠苏，却已然被眼前人经历的那一幕幕折磨得心死成灰，曾经的那些恨，比起那人对这个世界怨相比，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
而那些曾经用以说服他的，当年看来没有半点错误的道理，到这一刻都变得可笑无比。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长达千年的跟随中，都在这漫长而痛苦的记忆中一点点消磨殆尽，再也没有半分踪影。
千年岁月，他怀念最初那个温柔似水的，无论做任何事情，总是希望往好的地方想的太子长琴，而最让他无法放弃，更无法放下的，却是眼前这个经历了太多苦难和绝望，一身孤寂和鲜血的似是而非的人。
相较于他的经历，自己曾经在天墉城所受到的对待不过是九牛一毛，陵端对他的陷害和敌意，师兄弟们的疏远，跟眼前人的经历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会觉得难过和悲伤，也会觉得无法忍受，所以，他才会对那个初入天墉城便对他关怀备至的人产生好感和依恋，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来回报他对他的好。
而那个时候，他的身边还有无论如何都会关爱他的师兄，不惜天下苍生受到劫难也要挽救他生命的师尊，还有那个总是带着一脸明媚笑意安慰他的晴雪，还有很多很多愿意让他相信世间最美好事物的人们。
而眼前的这个人呢？
千年来的时间，对他好的人，或许是因为利益，又或许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而知道他真实的人，也都毫无例外的背弃了他，没有人不在乎他的过去，也没有人不在乎他的未来，而这些人的手，也就这样残忍的一点点将他推向了深渊地狱，从最初的不解到麻木，从麻木到残忍，又从残忍到了疯狂……
若是这数千年间，在他遇到巽芳之前，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他如同自己那般感怀他的好，感受到一丝丝真正的温存，眼前这个人，又是否……会变成别的样子？
谁都不得而知，不可能存在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办法重来，而百里屠苏也明白，如果换了自己，未必会比他坚持得更远。
如果自己是他……会怎么做？
如果自己是他……又是否能够承受下来这样仿佛没有尽头的悲伤和绝望？
如果自己是他……又能不能在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绝望里，坚持自己活下去的路？
百里屠苏自认自己做不到，而尹千觞，也同样如此。
而直到这一刻，一路行来的百里屠苏才为那个曾经的自己感到可悲而可笑，明明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他自己，什么正义，什么大义，在真正的绝望和经历面前，那些东西正如少恭所说，全都是虚无缥缈的存在，从来都是不值一提的。
不懂他过往一切的人永远都没资格指责他，而懂得了的人，明白了的人……却没有人能够指责他，因为到最后，没有人不为这样的经历所动容，也没有人有那个指责他的资格。
而百里屠苏，他终于懂了他，终于看清了他，也终于——再也无法放下他。
嘴角的笑意越发的苦涩，百里屠苏看着前方道路上的那道已然化为血色的身影，觉得自己眼中早已经没有泪水可以流。
少恭……却原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自以为是，我道你和天道有何不同……可我自己，和你，又有何不同……？
自顾自的定下了你的罪……却到现在才知道这个世间根本没有对错可言。自以为自己的既往不咎是对你的大度……到如今才知道，我所执着的那些东西，到最后，什么都不是。
前方的路，越来越窄小，那人的脚步虽然仍未停止，却因为过往的记忆一点点变得步履维艰，一身杏黄的衣袍早已化为鲜红，仿佛随时都会从那道路上跌倒，再也无法站起来。
那么漫长的路，屠苏从未看到他回头，也明白他不愿意回头，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他恐怕早已经不再相信，早已经不再去奢望。
渐渐的，那些亲人的血也无法温暖他的生命后，渡魂之后的他再也不会遵循自己的记忆去那些所谓的亲人爱人身边了。
他总是一个人在那个看似广大的世界流浪，一个人看遍早就已经看了无数次的江河山川，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体验着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孤寂，等待这一具身体的死亡，等待下一次渡魂的痛苦来临。
再没的风景，再壮阔的世界，早已经无法撼动他的灵魂，只是他仍然还在探寻，探寻人心间那所谓的至真至诚的感情，只有看到一些能够让他驻足的对生命和情感的渴望和追求时，才是他唯一选择出手帮助的理由。
可是偏偏，他想追寻的答案一直也没能实现，而那些曾经接受过他帮助的人，到最后，也大多数暴露出了自私的本性，终是让他彻底失望了去。
一身孤寂的青年就那样走着，在那条漫长而仿佛永无止境的名为孤独的路上默默的寻找着，失望着，承受着，放弃着，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存在，不知道自己为何而生存。
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想要活下去，或许是因为心中那从未消失过的不甘，又或者是因为他内心深处依旧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
而便是因为这样的不甘和渴望，就这样让他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承受着一次次渡魂时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到自己的魂魄之力一点点的衰耗，一点点变得越来越虚弱。
随着他魂魄之力的虚弱，渡魂的难度一次比一次巨大，所承受的痛苦也一次比一次难熬，到最后，每一次渡魂所承受的那种痛，百里屠苏都能通过灵魂的共鸣而感知。
而那种感觉，竟是连想想都是一种煎熬。
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便是连一旁守护在百里屠苏身边的尹千觞都不敢看，更不忍看下去。
每次渡魂之时，他便看着屠苏的意念和那画面中仿佛在不断嘶吼翻滚的魂魄一般无二，仿若困兽一般，无法发泄，无法拒绝般的，近乎绝望的抽搐着自己的身体时，尹千觞便知道那种痛楚已然越来越无法让常人承受。
而屠苏，更是体会得一清二楚。
也因此，他越发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份不甘和恐惧，每一次魂魄的流逝所导致的后遗症总是让他痛不欲生。
他想活下去，却不愿意忘记曾经的那些痛苦，只因为那些痛苦的经历，绝望的记忆已然成了他活过，存在过的证明。
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他在这世间痛苦了那么长久的岁月，到最后，却因一句天命孤寂，什么都无法得到，不甘心他明明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末了却最终孤身一人，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没有人感知他的存在。
他只是不想，只是不愿，他停驻了那么多悲哀和世界上，找不到他半分的影子。
而这种孤独和不甘累世而存，在他心中累积出来的黑暗便越来越深。
直到——他遇到巽芳。
百里屠苏大概一生都忘不了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天。
正如那人所说，那一世的他一人独居衡山之巅的山洞之中，山中狼虫虎豹层出不穷，妖兽频出，不可谓不危险。
可是他却偏偏就那样一个人守在那山洞里，杀死一切前来挑衅的山妖野怪，也将所有虎视眈眈盯着他的野兽尽数屠戮个干净。
冷血的，疯狂的，同样的，几乎没有感情的在杀戮和被杀戮的世界中存在着，不死不休。
而也因此，他救了那个女子，仅仅只是因为，威胁那个女子生命的那些事物，同样也会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而已。
诚如曾经的欧阳少恭所言，巽芳是他累世孤独之后，遇到的最美也最善良的女子，而也诚如巽芳所说，眼前的少年，是她见到过的最惊心动魄，也最让她无法释怀的人。
眼看着少年拖着一身伤痕踉跄着身体回到山洞再度昏迷不醒，百里屠苏总是神识衰弱到了极点，却还是挣扎着来到他的身边，良久，仿佛是再也承受不住心间那种锥心刺骨的痛意，慢慢蹲下身来，看着少年俊美的却已然憔悴不堪，因为高烧而昏迷不醒的面容，终于伸出手臂将他的身躯轻轻拥住，却无法让他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热度。
天知道这一刻的他多想将那人拥在怀里再也不放开，天知道这一刻，他多想站在那人面前，告诉他，他百里屠苏终于懂了他，他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失去谁，无论失去什么人，都不会再失去他那个叫百里屠苏的半身。
可是他终究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