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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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咬紧了牙关，百里屠苏慢慢捂着自己的心口弯下腰去，看着眼前的少年竭尽全力为了生存而不断受尽折磨的样子，俊美的面容上满满地尽是自嘲之色。
山上的道路很是崎岖，饥荒之年，这山上的草木树根也已经被挖掘一空，只留下了光秃秃的石头和尘灰，除了那些个有毒的植物，几乎到了寸草不生的地步。
而少年的体力也在这一点点的爬行中慢慢耗尽。
泼天的大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下了下来，对于处于饥荒中的人们来说，下雨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而对于这半山腰上努力爬行的少年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泥浆混合着雨水拍打着少年已然虚弱不已的身躯，他的手指几乎抠进泥土里，混合这血水在山道上蜿蜒，末了终是无力继续，幼小而瘦弱的身躯终于在那泼天大雨中沉寂下来，随着山上因大雨而不断滚落的山石碎块，泥土洪流，淹没在了山崖之下。
虚幻的魂魄此时此刻静静的站在那幼小的尸体旁边，孩子只剩枯如干柴的手，露出了森森白骨显露在山石之外，无奈一声轻叹，那人的魂魄慢慢飘起，转而向着另一个方向离去，继续寻找下一个能够让其渡魂的躯体。
被那魂魄所牵引，百里屠苏和尹千觞的脚步也由不得自己做主的一起跟去了，回过头来，百里屠苏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画面，不知不觉间，竟有一滴泪水，顺着脸颊滑下。
眼前的画面，再度化为了那漫长的道路，前方人前行的身影依旧是那么的遥远，而那刚才的那段记忆之中，那些鲜血仿若化为了艳红色的光，慢慢沾染上了那人的衣袍。
百里屠苏忽然就明白了，那人最后一身红衣艳烈，却是他……多年经历的鲜血所化，那种艳丽的红明明是那么的美，却生生的将那人拖下世间最无法解脱的地狱，永无回头。
时间无尽，对于此时此刻的屠苏和尹千觞来说，才终于明白，所谓的时如逝水的涵义。
也许对于一个人来说，一辈子，只是短短的几十年，可是对眼前这个人来说，数千年的时间，却仿佛陷入了一个死结的轮回。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百里屠苏两人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眼前一幕幕的情景，无法改变，无力回天
眼前人的记忆，其实并不是那么完整的，或许也如他自己所说，每次的渡魂之后，有一部分的记忆就会随着魂魄的流逝而消失，许多的画面在这记忆的长河之中早已经残破不全，可是能够记住的东西，却总是让人痛彻心扉。
不得不说，最初的太子长琴，纵然身负天命孤寂，却也对世间的感情抱着那一丝期盼与向往，他温柔的那一面总是犹如一面镜子，生生的将他和未来的欧阳少恭一点点的分割开来。
然而，世人的无知和冷漠，一次次毫无缘由的伤害，却让他的那份温柔一点点的变得淡漠而沉寂。
而此时的这一刻，便是他渡魂无数次后第一次杀人。
眼前的青年依旧是那般的眉目如画，却是穿着一身的青衣，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儒雅而仿若谪仙，可是，如若能忽视他身上飞溅的点点红色血迹，如若能忽视他眼中死寂得犹如死水的光芒，这一幕也许不会那般让人恐惧而诡异。
手里的匕首上满是温热的鲜血，百里屠苏看着眼前人怔怔盯着那艳丽液体的目光，那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冷漠和孤独，疑惑和自苦，这让百里屠苏总是想起从前看到的那几世的回忆。
自那山崖上死去的少年之后，长琴之魂也曾因为找不到躯体而渡魂至一些动物的身上，又由动物之身，转投人类之躯。
然而每一次渡魂，被渡魂者的样貌，都会随着仙灵占取主导的原因而变得和长情一般无二。
而也正因为如此，改变了容貌的人，纵使记忆未变，却总是被当成异类，被人排挤，被人伤害。
百里屠苏还记得，第一次以成人之躯渡魂成功之后，承受了巨大痛楚的青年依照记忆中的指引回到家中时，迎来的却是那猎人的妻子惊恐到极致的眼神。
那时的还不知道，一个人会因为恐惧而自私做出什么事情，同样的也不知道，前一刻还对他笑得满面温存的女子，下一秒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而那，仅仅只是一个仿佛永远不会休止的开端。
无数次的渡魂，他每一世的死因都不尽相同，或被人当成怪物，被至亲之人夺走了生命，亦或者是被身边之人出卖，将之高高架于火场，烈火焚身，痛苦难当。
若是渡至婴儿之躯，倒也尚可，可世间之事，到底没有圆满，孤独之命作祟的他，无论如何挣扎，那些对他重要的人，不是背叛了他，就是生命短暂，先他离去，到底还是留给他一生孤独，而这些记忆，也随着每次的渡魂悄然流逝，慢慢的也就彻底模糊了去。
跟随在这人的脚步慢慢前行，百里屠苏从最初看着他一次次的被人杀害，被人出卖，一次次的被人喊着怪物夺走生命时，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气力都在不断的流失，那人的血一次又一次染红了他的视野，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带着无限的遗憾和不解倒下，原本温柔如水的面容一点点的被血染得透了，那原本还能存在在他面容上的安逸的笑也一点点的沉寂，到最后，如同带了面具一般，再也摘不下来。
而在这样的洗礼之下，太子长琴在不断的改变，一点点的变得让屠苏和尹千觞陌生，又一点点变得让两人倍感熟稔。
从最初的那个，就算手握利刃，也只会把刀柄递给别人，锋刃对着自己的太子长琴，一点点的变为了面对惊恐怒骂淡然转身离去的青年，这改变不可谓不大，可他们终究却无力更改，无力回天。
而现在，看着站在血泊里，掌心握紧了那在至亲至爱之人夺取他生命时，被他反手夺过的锋刃没有半分迟疑地刺进那些人想要他命的人身体中，却没有半点怜悯之意的身影时，百里屠苏终于从他的身上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那个他无比熟悉的——犹如未来的欧阳少恭一般无二的影子。
却见那青年慢慢走上前去，看着被这一世的自己曾经称之为父亲的人至死也没能合上的惊恐眼睛，看着墙角边，声嘶力竭呼喊着妖怪的所谓母亲，他平静而淡漠的嘴角，就那样勾了起来。
手里的匕首同样刺进了妇人的身体，昔日亲人的身躯倒下时，喷涌着鲜血，被他接入怀中，感受着那温热的鲜血洒满全身时的温度，那站在满地鲜血里的青年笑了起来，俊美的面容染着血色，泛起的笑容如此的刺眼而悲凉，却没有半分伤心和不舍，也没有半分疑惑和犹豫，他就像是终于看透了什么一般，任凭这些血亲之人的血洒满全身后，垂下了双手。
手里的匕首就这样叮当落地，青年脸上的血痕也一点点干涸，那温暖的血变得僵冷之后，温度散尽，却是如此的寒入彻骨。
却见他终于看着地上的两句残破不堪的尸体淡淡开口，一字一句，满是苍凉和寂寞。
“却原来，我所追寻的，这些所谓的温暖……不过一场虚幻……这世间的感情，说到底……不过大梦一场。”
话罢，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一身的血污在此刻看上去竟然是如此的惨烈和疯狂。
这是那么多次渡魂以来，他第一次杀人，也是他第一次手刃了伤害自己的血亲，而这一世的他，却依旧和从前那般，被人当作怪物，被昔日的村民和好友，以黑狗血淋身，长矛穿心而死。
就仿佛这一次，在他的命途中彻底打开了一个缺口，太子长琴终于彻底的改变，他依旧爱琴，也依旧喜欢在高山之上，江海之旁弹奏那一曲名唤榣山的琴曲，可是他的温柔却成了假象，原本平静而安宁的目光中也渐渐染上的深沉与疯狂。
从那以后，每一次的渡魂，每一世身份的改变，曾经的那些所谓的疑惑和不解再也不能阻碍他的心，面对那些伤害他的人，背叛他的人，他也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他会用他们想要杀死他的方法来夺取那些曾经熟悉的人的生命，会用那些人的血来祭奠那份曾经的旧情，那些画面在屠苏和尹千觞看来血腥而残忍，让从旁而观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可是百里屠苏却发现，就算看着那些在他看来残忍无比的画面，他的心中除去了锥心刺骨的痛心之外，有的便是对眼前人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怜惜和感同身受，或许，数千年的岁月，和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残忍相比，他对这些人所做出的报复，同样也将两位旁观者带入了和他一样一个又一个死结，在生死和背叛，疯狂和报复中一路远去，由着那因果循环，一走，就是数千年的岁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