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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宫墙——前路 ...

  •   那一年,朱全忠挟昭宗至洛阳。
      车轮滚滚,满路烟尘,我随车队走了一天,却仍懵懂,谁会在这仓皇的时刻想起冷宫中的小丫头?遣了一名嬷嬷,连拖带拉地将我带出冷宫,丢进喧哗混乱,一片颓丧的车队。
      我本想趁乱逃离这宫廷,一瞬间,好梦成空,感染了弥漫的颓丧,从年幼时,我便一直相信我终有一日会离开冷宫,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时刻,而走向的,仍是围着重重宫墙牢笼。
      东都洛阳啊,牡丹之城,富丽堂皇、繁华一时,如此刻的朱氏家族。
      身体极度疲惫,脑中再次琢磨,仇人是谁。会是九哥命人带我走吗?应该不会啊,虽不愿承认,但心中的确十分失落,与九哥闹得僵冷至此,非我所愿。娘亲死后,凄风苦雨,飘零了一年,才有了一个九哥,想来都觉甜蜜。
      再次与九哥相逢那天所见中年文士乃是朱全忠三子朱友贞,他的身份是我所不能招惹的,他的话更是耐人寻味。我自不信,更恨他无礼。
      可是,想到娘亲毕竟因私通而被打入冷宫,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为何皇上可以负娘亲,而娘亲不可负皇上?为何娘亲爱上别人就是罪大恶极?多么不公平?可那些宫人们提及时,眼中深藏鄙夷,幼时不知为此闹了多少次事,闯了多少次祸,娘亲从不曾责骂,只是临去前握着我的手,说她此生失意,乃是纠由自取,可是并不后悔,她不想将自己的观念灌输于我,干脆不做教导,任我摸索。显然我与娘亲的想法与他人不同,在他人眼中,此事绝对是错误的。我害怕看到九哥眼中也出现那种鄙夷。
      据说女人的直觉十分准确,我一向隐约有种直觉,若向九哥说明我是他异母的十二皇妹,九哥便不会再温柔待我。怎么舍得?
      所以一直没有纠正,他以为我不过是个小小宫女的错误观点。他常常暗自为我送来衣物、棉被、饭食,他知我活泼好动,亲自教我音律,教我舞蹈,教我骑射,还教会我认识我们二人的名字……
      兴许因为近两年来,衣食丰足,心情疏朗,我在九哥的羽翼下迅速成长,不知不觉已是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形,容颜也与娘亲一般艳丽,宫中侍卫时时痴缠,叫我不胜其扰。
      终有一日,叫九哥遇上那情形,我至今记得他脸色丕变,一扫往日温文,夕阳斜照,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带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走来,就像是我梦中的英雄。那侍卫跪下,眼神迷惘,瑟瑟发抖,我也惊呆了,回过神来,侍卫已被人拉走,第二日斩首于午门。他将我带到背人处,紧紧拥住,我快要透不过气来。
      他如中魔咒般,将我禁锢,然后捧着我的脸,珍惜地抚摸,我直觉他的意图头一偏,感到他灼热而柔软的唇,印在我脸颊,我忙推开他,他不依不饶,将我推至宫墙,困于怀中,粗糙的墙壁磨得我肌肤生疼,他的眼神,他的身体,灼热可怕,九哥,九哥,你怎么了?我惊骇欲哭,拼死抽出手,捂住他的口:“我是你十二皇妹李玉芙。”不得已,我说了出来。
      他一震,手略略放松,直视我眼眸:“九哥,九哥,其实我想这样叫你已有好久了。在我心中除了娘亲,便是你最亲。”我毫不回避,看向他眼眸深处。
      他的手在颤抖,方才狂乱的情欲渐渐平息。他呆呆立住不动,我挣脱出来,斜靠宫墙气喘吁吁,只见他忽的惨叫,狠狠捶打宫墙,状若疯狂。
      “九哥,你不要这样,九哥!你怎么了?”
      “你不要叫我九哥!滚,滚——”
      我转身静静离开,如此黯然,我已失去了我的九哥么?我的亲人,我的九哥,远远听到他喊我容容,说他要随父皇迁到洛阳。我的眼波瞟向那株玉兰,盛放时晶莹洁白,一夜风雨便零落成泥,便如同九哥与我的感情。
      那一天是我十六岁生辰。我落了泪,我的生辰为何总是多事呢?

      我摇摇头,摆脱纷乱的思绪,既然此地已无可留恋,不若早做打算。我拼命记熟沿路地形,刻意落在车队尾端,细细察看有无机会脱逃,甚失望,朱全忠的狗腿倒尽责,队形颇严整,我稍一落后,他们便催我上前。
      岂能答应?“我走不动了。”我装作娇弱无力的模样,正好云鬓蓬松,尘灰满面,一付落拓模样,眼里挤出两滴水,泪汪汪地望着骑马的校尉。
      他的眼光忽的灼热,我才想起,我已非当年十一二岁小女孩的模样,楚楚可怜引发的不仅是同情,更有男性的占有欲望。
      “你叫什么?”他步步逼近。
      “李玉芙,十二公主。”我忙摆出自己的身份。
      他“哼”了一声,似对皇族有所成见,有所顾虑,眼神渐渐冷利恶毒,“呸”的吐了口唾沫。我后退两步,见他拉转马头,方才舒了一口气。
      “快些走吧!公主。”他的言语音调讽刺异常。
      我抹了抹泪,讪讪迈步。前面的人,见队尾落后太多,顿了一顿,一匹黑马缓缓不出队伍,向着我们行来,颇有威严的模样,我定睛一看,是朱友贞,忙低头。
      “怎么回事?拖拖拉拉的!”
      “三少主,这位公主走不动了。”那校尉连忙堆处谄媚笑脸,推卸责任。
      朱友贞望了我一眼,略略疑惑:“我是否曾见过你?”
      我摇摇头,做出疲惫万分的样子。
      “没人给你安排马车吗?”
      “我是冷宫里生的,常有人忘了我也是公主。”我的眼,若有似无扫过那校尉,语气平淡。那校尉往后一缩。
      朱友贞玩味地看了看我,轻笑,翻身下马,校尉稍稍迟疑,也跟着下马。我后悔争这一时闲气,引起他的注目,要离去可就困难重重了,极力将头压得更低。
      朱友贞竟搀我上马,我刚坐到马上,他便笑出声:“你就是辉王常护着的那个小丫头吧?我们曾见过的。”
      我一转念,向着他微笑带着疑惑的表情。朱友贞却不肯言语。
      那黑马欺生,朱友贞一放手便咴咴地叫,摇头抬蹄,我计上心来,狠狠揪它鬃毛,它撒蹄狂奔,我紧紧攥着缰绳,打算让它向前奔一段就往山中冲去。
      朱友贞一时追赶不及,高声喊着:“快救十二公主!”
      隐约见到两骑马从车队前部脱离。我猛扯缰绳,黑马冲向山中。
      眼见着离那车队越来越远,心情开朗起来,蓝天白云清风绿树,无不美好,我微微笑着,催动马儿不住奔跑,翻山越岭,涉水过滩,我兴奋的情绪平稳下来,身体立刻抗议,这一场跑叫我,浑身酸痛,筋疲力尽。
      黑马再神俊也禁不起这般狂奔,脚步渐缓,我轻轻抚摸,见它平静下来,我拖着身躯,跌跌撞撞滑下马,将它缰绳系在溪边,饮水食草。
      一看我的双手,才发觉,血泡划伤惨不忍睹。再一看马儿嘴角都渗出血丝,我愧疚地抚摸它的鬃毛,心中一阵怅惘,幸得九哥曾教我骑马,我也学得不错。虽不曾奔走疾行如此之久,却也支撑了下来。
      俯向溪边喝水,水中倒映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的少女,眉目间交替着喜色悲色。侧躺在地,闻见四周皆是青草气息,听到马儿在身边打着响鼻,不一会便睡得不省人事。
      朦胧中仿佛见到九哥,如年少时般待我细致温柔,我搂着他脖子呜呜地哭。睁开眼,竟真的躺在九哥怀中。我几乎要尖叫出声。
      “玉芙,你怎样?有什么不适吗?”九哥抚着我的长发。
      我怔怔地瞧着他,两滴泪便落了下来:“我当再也见不着九哥了!”只觉已失去的亲人又回到我身边。我死死抱住他,这一辈子,我都不要再失去他了。好一会儿九个拍拍我脑袋,示意我放松手,我便像只猫儿般蜷到他怀里,蹭蹭他,嗅到他熟悉的气息,我安心下来。
      他将我抱上马与他共乘一骑。我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两人。
      “这是宣武节度使朱大人次子友廉(注:本为“朱友某”,此字为“王”字旁加个“圭”,打不出),三子友贞。”
      我淡淡点头,不想答话。
      “十二妹她不惯见人的?怕是害羞了!二位莫要责怪。”九哥与朱氏兄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我没兴趣听他们的虚应事故,只顾着高兴又得回我的九哥,只是,必须回到车队,有些令人厄腕。
      夕阳斜照,九哥,这大唐,便如同夕阳,你可知我们的出路在何处呢?我茫茫然望向前方,山路蜿蜒,不知通向何方。
      “我的十二妹长大了,好似朵初开的牡丹呢!不施脂粉已然如此颜色,若略作装扮,不知如何地倾国倾城啊!”
      我听得这句提到了我,略略疑惑,回眸看看九哥,九哥恰回过身:“我们的方向可对?”
      失去他神形的遮挡,我突然发现,朱氏兄弟两道炽热目光,几将我灼伤,我一颤,深感厌恶,躲进九哥怀中,不声不响地掐了他一下,九哥也真是,招惹来这两只色狼。
      “吆,妹妹可是冷了?”九哥脱下披风将我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总算挡掉那两道目光。
      九哥刻意将马放慢,轻声对我叮咛:“妹妹啊,你可要小心别惹恼他们,我们父子兄妹的命,可都握在朱氏手上。”
      九哥语气竟显得谦卑,抬起眼细看,他的双眸哀愁沧桑,蒙了厚厚一层浓雾,哪里看得清楚。我的心隐隐作痛,怀念起初见时他傲气鲜明的眉目,以及清澈见底的眼神。
      我闭上眼,看到他面带笑意,微微扬起眉,毫不犹疑地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刻,我几乎想要落下泪来。
      不过两年时间,他已将现实看清了么?他的傲气消磨殆尽了么?他可学会了心机城府?他方才言语举动是刻意还是无心?他会利用我么?
      我立刻唾弃自己,九哥是何种人我自是了解,我们的情谊企会是假?人心险恶,现实残酷,九哥早些认清方能保住我二人性命,再寻机远遁。我当替他高兴才是,何必如同无知小儿女般,长吁短叹。

      回到车队,我厌看那帮妃嫔脸色,白日里只拌作小宫女,与宫中的歌舞伎及伶人们一同行止。夜晚拖到妃嫔们睡下才着回公主衣裳,去上房歇息。九哥知我心性,见我如此行动,只一径地笑,不但不阻止,反处处为我掩护。
      我自此整日与歌舞伎、伶人们厮混,习那歌舞戏文。因我手脚口齿俱伶俐,又深谙为人处事之道,好学好问,大多教习女官对我甚为欣赏,并不藏私。
      其中一名名唤芝兰的女子,最为出众,她气息如芝如兰,颇有些清贵高洁的脾性,不喜与他人多言语,又加舞艺精湛,深得教习嬷嬷欣赏,是以人缘不佳。但她却以为我生得像她妹妹,对我极亲切,处处关照,将她所会舞蹈,倾囊相授。我喜她高洁品性,觉得她某些方面,颇似我娘亲,我二人渐渐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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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我好勤劳啊,天天更新,有人想夸奖我吗?
      嗯,好像改动越来越大,米人有意见吧?偶一修改就收不住了,这是老毛病!
      会不会太血腥,看了让米女们胃部有些不适?
      啊,对,冬箫米女,看到你好开心哪!还有这么多亲亲,补啊!豆制品有益身体健康!号召米女们给我豆腐吃!(偶不是故意滴,想起有很重要的话没讲才点了两次修改,不许打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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