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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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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后来的时候我才得知我的熟悉感究竟源于什么,老先生告诉我他叫做“流川枫”。天知道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多吃惊!谜一般的前NBA球员,在事业正处于火热上升起期突然宣布退役,我年幼时的偶像,流川枫。
其实我本应该马上就认出他来,因为他的那双眼睛——我几乎可以不带任何犹豫地说,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美丽最干净的眼睛。我想我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是因为那澄澈到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神里如今居然多了一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悲伤?
我所了解的流川枫,在媒体前的表现总让人怀疑他是否具有和别人正常聊天的能力,但是一旦上场比赛,就仿佛换了一个人,球技绚丽,势不可挡,耀眼如同闪烁的星宿,嗯,或许得再补充一点,是一颗遥远孤独的星宿。他的眼中永远只有那个旋转的,跳动着的球,在场上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但是一旦下了场,他会马上变成不善言辞,孤寂冷淡的流川枫,那么遥不可及,那么,孤独。
可是,那么多年以后我遇见的他,却仿佛已经从云端坠落,我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脱去了华丽外衣的他居然只剩下了孤独。他的眼里究竟藏着什么,如果我本来只是想知道,那么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以后,就变成了我一定要知道。
因为我总觉得,我在这里遇见他,一定是有什么等着我去发现的,我非做不可的事情。
他是个慢热的人,这一点倒是一点都没变(说得你和人家很熟似的)。要想和他成为朋友或者说让他记住原来还有你这么个人其实真是件技术活,但是那可是我偶像!所以我暗自下决心,一定要与流川成为好邻居,然后是好朋友。
多年以前,他是一个人,而许多年以后,他仍然是一个人。即便只是为了消融那份时时萦绕在他身边的孤独之感,我也想走进他。
但是和流川套近乎很难,所以我把目标暂时先转向了那只黑猫。我自认为厨艺不错,就时常打着“送猫粮”的旗号顺便“送人粮”,也因此得到了黑猫的信任与喜爱。搞定了宠物,那么离拉拢主人也就不远了。
在我的各种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的叨扰以及无数次暗示以后,我终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敲进了流川家的门——我说自己家里暖气坏掉冷得要死,他就同意了我上他家取会儿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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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川的家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大方,家具的颜色几乎都是清丽的白色,这更显得本来就宽敞的地方更加空落落的。我以为像他这样的名人通常会偏好奢华的西式风,但是流川家却是地地道道的日式风格。
我想我现在打量的目光一定显露无疑,为自己的无礼感到不好意思,我充满抱歉意味地朝流川笑了笑,他倒是不怎么介意。
我们就这么随意坐下了,找不到话题可说的我顿时陷入了相顾无言的尴尬中,其实连相顾都称不上,根本就只有我一直盯着他看。
我动作僵硬地端起茶来小啜一口,内心斟酌着该怎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你……都是一个人住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显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对话。
“鹿特丹是个好地方。”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给了我一个“我一切都好,不用你多事”的表情。
接下来我尽全力寻找轻松的话题,却把自己弄的精疲力尽。
他整个人就像一座铜墙铁壁,没有留下任何让别人进入的空隙,而这很显然也是他的意愿。
完美无瑕,无懈可击。
我几乎都快相信他就像无数个平凡普通的老人那样在一些被票选为“最适宜居住城市”里随机选取了这里作为晚年的乐土,然后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这里。
我几乎都快相信他总是习惯拉上窗帘降低室内亮度的原因真的是他说的“方便随时睡觉”而不是我矫情揣测的所谓“安全感”。
我几乎都快相信他是真的——过得很好。
但是我看到了房间角落里因为没有人收拾而随意堆放的乱糟糟的杂物,我看到了莫名出现的双人套的各种物件,像是茶几上的杯子,厨房里的碗,就好像有别人住在这里似的。
喉咙突然间干涩地说不出话来,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烦透了。
就在这时,谢天谢地,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流川慢腾腾地起身,拿下话筒。
“没良心的老狐狸!闷声不吭地一个人跑到国外去连个电话都没有!……本天才可不担心你,哎都是晴子啦,真不知道一只狐狸而已,有什么好惦记的。”
与这里没有生机的场景完全不同,话筒里发出的声音连距离电话3米远的我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
“大白痴。”在对方抱怨了一通以后,流川只回了三个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的心情变好了。
“你在说什么东西啊,樱木花道,快把话筒给我!”
“彩子学姐……”
“流川啊,我们组织了一次欧洲旅行,想着你刚好也在荷兰,就打算去你那边,大家好久没聚了。”
“只是顺便而已,才不是特意去看你,狐狸你千万别自作多情啊!最近你们那里不是有个……皇帝节么。”
“……是女王节。”
“都一样,都一样,我早就想带晴子一起来玩玩了。”
“彩子学姐,其他人来就可以了,能把这只红毛猴子扔在半路上吗?”
“说什么你这个混——”
“好啦!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为老不尊。流川我们下个星期周末的时候过来,具体时间我会提前告诉你,别忘了去接机哦。“
“好……”
“也让我说一句吧。”
“小三你别抢!”
那边吵吵闹闹地在抢话筒,流川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闲聊了几句以后才挂断了电话。
这是这些天来第一次,我从他的脸上看到除了“彻底的平静”以外的表情,希望那些人的到来能让流川振作起来,我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不觉间,我用了振作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