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少年》叹素墨随

3、画

　　这里还是那个城市，还是那所高中，还是那些我熟悉的人。
　　不一样的是，这里的一切还未老去。
　　我可以确切地说，这个城市和二十年前的城市别无两样，没有人老去，也没有人失去，只是已经老了的我不属于这个城市，这个二十年前的城市。
　　我坐在篮球场边上的观众席上，我身旁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就连毒辣的阳光照在我身上也投射不出黑色的影子。
　　这个城市的人很多，拥挤得连呼吸都觉得急促，这个城市的人很少，因为孤独的，只有我一个。
　　球场中挥洒汗水的身影，如云影般在我眼前掠过，还有陈复生那双年轻的、清澈的眼睛，比分牌上的数字不断改变，最后在48:35停了下来，胜利的欢呼声响彻天际，他赢了，脸上洋溢着笑容，坐在第一排的肖虹，走到场里塞给了他一瓶冰冷的矿泉水，随着他的同班同学也纷纷从观众席上下来，欢声笑语地将他团团围住，最后湮没了他的脸。
　　从上方传来了脚步声，抬起头一看，竟是年轻时的我，瘦小的身躯包裹在略大的校服里，眼镜下那双明亮的眼睛稍稍向球场里的人群扫了一眼，便抱着素描本径直离开了观众席。
　　连我也忘记了，在认识陈复生之前，曾与他有过如此一次“照面”，但任是谁也想不起来吧，毕竟没有多少人愿意将心思放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
　　球场的人渐渐散去，陈复生拿着瓶矿泉水，和肖虹坐在了只剩下寥寥几人的观众席上，我走到旁边去听他们说话。
　　由于耗支了太多的体力，陈复生的声线都变得沙哑：“这场比赛我赢了，你之前不是打赌我会输吗？”
　　“愿赌服输！说你的要求吧。”肖虹脸上的表情是不忿，却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陈复生赢了这场比赛，，她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明天下午上完课，请我到学校门口的茶室吃点东西。”
　　“好。一言为定。”
　　“那我就先回宿舍，再晚点就不够时间洗澡了。”陈复生伸手摸了一下后背，尽是黏糊糊的汗水，“你也回去吧，晚自习要是迟到了，就得接受班主任啰嗦的手脚。”拎起矿泉水瓶起身要走。
　　“喂，陈复生。”肖虹喊住了他，像是下定决心要去表达隐藏了许久的心意，可是陈复生回过头来时，她却说不出口了，生硬地说出一句：“算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明明是一个那么自信的人，却胆怯了。
　　“我走了。”陈复生转过身，汗水湿透了背部一大片衣服。
　　我没有时间去顾及颓然站在原地的肖虹，赶紧跟上陈复生，他的步子迈得极大，一步相当于我的两步，跟得我相当吃力。
　　走到致远楼，一张纸晃悠悠地从半空飘了下来，落在他脚边，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幅素描，上面只画了一双眼睛，是极好看的丹凤眼，眼神很坚定的样子。
　　他没有将这幅画当成废品扔到垃圾桶去，而是把这幅画折了几折，收进口袋，向男生宿舍那边走去，我本想一直跟着他，却被一楼画室里两个女生的对话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我哥以前也是在这里念高中，距离现在也有十多年了。我还经常听我老哥说，他们念书那会儿，他们画室的一个学长给他的死党挡了□□的一刀，当场就没命了，据说那个学长去找他的死党之前，还在画室里画画。”
　　“太可惜了，要是还活着，他的人生或者会更大的可能性。”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逝者已矣，什么也改变不了。”
　　待回过神来，陈复生早已不知所踪，我的心再次不安起来，他会又一次不知所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