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何处是归程（2.19） ...
-
皇帝粗喘不已，伸手招呼忍足上前，紧随太子入殿的侍卫们将老相团团围住。老相的眼神越发阴鸷，面色却无异，忽然抬剑指向皇帝道：“我就知道你突然把太子和我儿子支走是另有打算，你以为只有你留了后手吗？”
皇帝对半刻之前的命悬一线还心有余悸，见他抬剑纵然中隔太子和侍卫多人，仍是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被死对头看在眼里又是一笑。皇帝咬牙站直身体，由一侍卫撑扶着，缓口气道：“无论你还有何后手，都已不足为惧。你带来的异族虽然的确能杀能打，可再厉害也是妖。朕这万象神宫他们不就进不来吗”皇帝也笑了笑：“而朕，不光有这震慑妖魔的万象神宫，还有个能干的储君。最重要的是，朕的儿子是向着朕的——可你的儿子呢？”
“……”
此时身在偏殿的手塚刚刚撤回术法，他找过了宫内半数以上能藏人的地方，却一无所获。眼下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不觉眉头紧锁。几片桃花瓣飘落眼前，小花精跪地现身道：“少主！少主可是在找唐夫人？属下来助您。”手塚却摇头，问：“不二也来了？”
“我在这。”不二伏在马上过了月门，速度飞快，在经过手塚之时敏捷地伸手借力给他，二人并乘一骑。
手塚道：“万象神宫。”不二扬鞭。
“你果真早已料到，唐夫人她……”就算不二特意从别院把绯儿带来也是无用，他实在不知如何启齿。这尘世里手塚看重的人不过寥寥，皇室这些破事本都与他无关，他大可不必理会，可却无法脱身，如今又累及唐夫人。自古皇权旋涡进去出不得，手塚又身处旋涡中心，多方牵制，从来没有一个出口是可以供他安稳离开的。
不二打马，借着风声道：“手塚，待这件事了了，我们……”
“待此事了，你我便离开洛都。”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不二回眸。这确是他此刻最想听到的，可不知为何只听出了酸楚的意味。他想问，可眼下却由不得他多想，只能挑重要的说：“我在城门口看到宍户统领，想必高僧们也快到了。可是叛军里的黑衣人应当不是人族？那些大和尚能对付的了吗？”
手塚摇头，不二又道：“那便是另有他用？所以那些黑衣人究竟是？”
城内两军死伤基本对半，不管是御林军守军还是叛军都有自己的军服，期间却总能见到几个全身被黑衣包裹严实的“怪人”，在各色军服里着实显眼。
手塚道“鲛人。”
不二本来也猜到了，却不敢相信：“可是鲛人族不是聚居南海的族群吗？”相国应该没什么机会与南海有联系。“而且相国只是凡人吧？如何能指使得了鲛人族？还是说，是石塘王早有预谋？”
可按理说石塘王一行应当也没有使唤鲛人族的本事。古往今来，凡人皆惧怕异族，而妖族、魔族，乃至仙界也概是看不起凡人。不二在颠沛流离的那些年就是这么一个被各界所不容的异形，所以他深知让异族听命于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手塚也摇头。目前情况未明，他们能做的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我们要如何应对鲛人族？”这鲛人族不二虽是第一次见，却在志怪书中看过图画。鲛人族自带铠甲，也就是鳞片，普通刀枪自是难入的，唯有肚腹胸口一带可入刃。但据不二的观察，黑衣人的胸腹应该使用了特别的铠甲，一样伤不着，一路而来几乎没见到死伤。人数少还好说，但不二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相爷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实在不像会没有把握孤注一掷的人。
事实确如不二所料，就在他们向着万象神宫奔进之时，又一批黑衣人借助宫内引谷水支脉而建的观赏湖被送入皇宫，也悄悄地向神宫聚拢。
这一幕恰巧被借道御花园的宍户看到，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几名御林军和护送而来的国寺高僧，众人皆屏住呼吸隐藏在墙根下。湖中还在冒着泡，接二连三的黑衣人就这么一个一个从水中爬上岸，逐渐集结起来。宍户一行按兵不动，直到湖面平静，黑衣人全部离开，宍户将高僧交给下属，自己绕道发足狂奔向万象神宫通风报信去了。
手塚不二赶到万象神宫却被守在那的黑衣人团团围住，此刻宫殿门四敞大开，黑衣人却都在门外好似守卫一般，手塚和不二竟无法突围。只因来此的路上手塚告诫过不可用术法，不二便谨记心中。下马之前手塚还将龙鳞剑给了他，自己随手捡了把剑击退两个黑衣人便挥手将剑送进了殿内。破空而来的剑直剁进蟠龙柱中，半数没入，忍足一想便是手塚来了，还未及开口，身侧一侍卫已经向殿门跑去。
忍足不悦，却也未说什么，老相却泰然自若地回答起皇帝的话：“我的儿子自然是我最了解。”他扯起嘴角，阴鸷的眼更加阴鸷，像是有着万分的把握。
皇帝想套话，殿门却被方才的侍卫关上了。光线大减，视野突然变暗，相国立刻发难。本就不多的侍卫顷刻倒了一半，剑气擦着忍足的脸，被忍足用扇子挡下。几个周旋，老相无法越过忍足直击皇帝只得向后一个翻身退出，重做打算。
忍足动作风流的甩开折扇露出脸道：“早闻相爷的功夫造诣在我父皇之上，如今得见仍是宝刀未老啊。本宫愿代父皇过几招，还望老相不吝赐教。”
“哼——黄口小儿，老夫还不把你放在眼里。”说时迟那时快，老相提剑便上，剑尖直冲忍足眉心，忍足排扇挡下，差点被当胸一脚踢中，他向后折倒，也在脚下发力，却被对方在膝盖上借了力向皇帝而去，忍足双膝一软不得不单手捞住老相脚腕，另一手使折扇击其足底穴位。
忍足占不了上风，但极尽拖延之能事，老相一时倒也挣脱不出。殿内缠斗起来，殿外宍户刚把方才所见传话给大长公子，那伙黑衣人后脚便至。鲛人族骤然翻倍，靠手脚兵器已然无望。好在殿门已被关上，手塚扔掉捡来的兵器，席地而坐，以血结印。不二不知是什么阵法不便插手，便靠近他身后为其护法。
手塚先在宫门下了禁制，使宫门暂时无法开闭。又以自己为中心将大部分鲛人族困在另一个结界内。不二一边为他掠阵一边琢磨着手塚的意思，犹疑之间手中龙鳞剑抖动不止嗡鸣作响，不二下意识地摊开手，就见龙鳞剑周身笼着光芒，鹞鹰般旋身飞转，在结界内巡游一般。所过之处黑衣人全部被伤在脖颈上，无一幸免。
不二怔愣，那剑在他手中时完全没有这等威力，鲛人族的鳞甲根本穿不透，如今却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划伤脖颈的鳞片——果然是龙鳞所制，非同一般。然而解决了鲛人族却留下了另一个麻烦，不二扶了手塚一把，两人与瞠目结舌的宍户对上视线。不二翻腕收回龙鳞剑，方要动作却被手塚按住了。
宍户凭借多年刀枪剑戟中捡命的经验，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已从方才的一夕之间自鬼门关走了一遭。他也是个聪明的，立刻抱拳躬身道：“末将方来宫门前，不知二位如何制服这些黑衣人，末将恳请大长公子助陛下和太子渡此一劫！”
不二看手塚，手塚点头，两人都没有接话。宍户半晌不敢抬头，奋力杀敌的汗水仿佛干透了却又被此时的冷汗浸了个透。正尴尬之时，身后又传来一伙人的脚步声，三人立马靠在一处，待来人转过假山，宍户大大地松了口气迎上前。
手塚不着痕迹地撤了宫门的禁制，两人给几位高僧避让，尾随他们之后进入宫殿内。尔后万象神宫便被新调派来的军队围了起来。
神宫里皇帝由仅剩的几个侍卫护着已被逼到角落。高僧们一路惶惶不安，也就方丈慧空镇定些，却也因许久没这么疾行过而粗喘不已。几人又看到皇帝这般情况不由得面面相觑，心中都没底。
不二和宍户带着大和尚们往那边挪动，皇帝皱眉道：“谁让他们来的？！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这些人只能添乱。皇帝话未竟，高僧们却心照不宣，连主持都是眉头一皱。毕竟皇帝每次去国寺都颇有礼节，恐怕连慧空方丈都以为皇帝确有礼佛之心。谁料患难之中……却是如此。
宍户只得照实答道：“回陛下，诸位大师乃微臣受太子殿下之命请来的。微臣也未能得知殿下此意，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颇为不耐地挥挥手，又道：“你和手塚国光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太子，尽快把逆贼砍了去！”
“末将遵命。”
事实上不等皇帝命令，手塚一直注视着老相和忍足的情形。忍足有多少能耐，没人比手塚更清楚，他的武功早在皇帝之上。只是，且不说实战经验上差了多少，老相这些年对武功从未懈怠过。忍足便只是拖延时间，也大汗淋漓，招架都开始困难。而老相则因为与忍足的缠斗愈发不耐烦，他本没将这黄口小儿放在眼里，根本没想到会被他拖住这么久。所以最开始对忍足并无太多杀意，可此时手塚又到了，一时间老相的不满，恼怒，愤恨，不甘种种齐涌上心头，下手便凌厉非常，招招都想置忍足于死地。
眼见忍足招架不住，再后退必然被倒地的佛像绊倒，到时必死无疑，手塚飞身上前，推了他一把。同时有一侍卫插在他二人之前与相爷掌心对掌心地接了招，却因内力悬殊而飞出几丈，落地后更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忍足大惊，不管不顾地跑过去扶起那人，手塚只得替他迎上。
忍足赤红着眼问：“你怎么样？怎么样？怎么这么严重？你怎么……怎么这么傻……”那人任由他揽在怀里检查，难得乖顺地没有动，也是确实动弹不得。老相这一掌若换了凡人必然心脉尽断，他不能用术法抵挡只得硬上。若不是他本非凡人，恐怕方才已经毙命。
侍卫道：“我若不接，你俩都有危险……”忍足握着他的手心情复杂得无以言表，再多酸水也顾不上了，他只想立刻抱起人去医治，那人却按住他手背，垂眼小声道：“皇帝，看着呢……”
忍足咬牙，犹豫道：“……你当真无事？”
侍卫微微摇头：“去吧。”
忍足低头收起折扇，抽出侍卫的佩刀，看准时机便冲杀入阵。不二在旁看的心惊，手塚只挡不进，忍足只进不挡，二人毫无配合所言。还没过半刻便纷纷挂了彩，不二着急上火想去帮忙又怕在皇帝眼中添刺儿。这时就见忍足突然拽了手塚一把，似乎嫌他碍事了，直接将人推到外围。
手塚：“……”
跡部：“……”
不二：“……”
结果还是跡部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他声音并不大，可在这种众人都提着口气的时刻就格外刺耳。更何况他未用真容，还作的侍卫打扮。没想到这个意外竟将胶着的两人分开了，老相跳出圈子，反倒是忍足压着怒火不依不饶。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何处是归程（2.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