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何处是归程（2021首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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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一行快马加鞭，城内已被围困十余日，不管是皇帝还是守城将士臣民都开始陷入被动。就在忍足一行奔至城外几里之时，城门终于破了。震天的喊杀声里，手塚和忍足相视一眼，齐齐扬鞭。
相国带兵直取皇宫，一路人挡杀人，势如破竹。甫一入城到处都是火光，一片残破衰败之景。好在相国目标明确，一门心思从应天门长驱直入，所以城中基本只有正南面受创，百姓多被迁移，死伤姑且不是太惨重。
“不二，你且代我回相府。”先前在城门下，手塚与忍足兵分两路入城，手塚身边仅剩不二和几个忍足的亲信。现在不二再离开——尽管担心不已，不二仍勒马停住，而手塚一骑绝尘毫不迟疑，很快那身影便消失在滚滚浓烟之中。
“……”
此时相府内唯余大石一人。原来卓夫人早在相国失踪之时便几乎散尽了家仆，带着其他夫人少爷躲到了郊外的别庄。大石也是自请留在府中等着他们回来的，不二不疑有他，立刻随大石一同赶往别庄，到了地方便知其他几人都在，唯独唐夫人居然没人知道！
大石道：“打从你们入宫，夫人始终和相国同进同出，我已经许久未有夫人的消息了。如今相国又失踪了……”大石颇为自责，唐夫人为人谦卑低调，存在感实在不高。这些日子他们都忙于为今日事做准备，居然把少上君这一世的生母都疏忽了。
不二更加惶惶，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全都忽略了唐夫人。手塚忽然半道让他代为回相府，说不定就是想到了相国留了免死金牌傍身。可是他想到那个人就是他的母亲了吗？一定是想到了。比起龙马呈冕这些异母弟弟，确实唐夫人才是更加合适的人选。
不二恍然忆起因天目事件最初求相国恩准调查府中账册那日，垂花门后低眉顺眼长发散落的唐夫人唯有在听到自己儿子的消息时才抬起的脸，为使相国答应苦苦哀求的模样。
不二心一揪，想到手塚他们多半已入得皇宫，更加不安。他与大石合计，别院远离城中，暂时应当是安全的，况且桃城也在，龙马和关夫人一起不会有问题。不二看向岚夫人，卓平岚当家主母的精明一如既往，立刻便道：“呈冕只是被我禁足在房中，若是真有什么还是顶事的。况且若是这里不安全了，我还能带上他们暂且回娘家去，你让、让大长公子放心吧。”
卓平岚还算镇定，这种时候对手塚用敬称，不二知道她的意思。此时卓文伯府的确算安全的，起码伯爵府的正规护卫都在。并且若是真到了那个份儿上，卓平岚这是想让手塚记她一个人情。
不二却有些不耐。毕竟相国当真逼宫夺权，这等诛九族的事无论手塚最后怎么选择，他自己都很难全身而退，何况是整个相府。退一万步来讲，这整个相府百多人命难道都该手塚一人担着吗？！但此时不二也顾及不了那些了，他上马欲走，龙马眼疾手快地挣脱了关夫人冲过来拽住缰绳便问：“不二！城里是不是……杀起来了？我爹？真的是我爹？他想当皇帝？！”
不二实在不知如何回答这孩子的话，他下意识地像手塚一样去摸摸小孩儿的头发，却被龙马一下挡了开：“所以都是真的？！我爹想当皇帝？！那我大哥，我大哥怎么办？！他们现在在哪？！你带我去！我要跟你一起去！”
按下府中众人的拦阻不提，小孩这几句问真是字字戳在不二心口，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手塚夹在相国相国府这些人还有皇帝太子之间，他又要怎么办……
相国带兵走的应天门，忍足和手塚前者走的玄武门，后者尾随相国的兵马。忍足带着东宫的侍卫和御林军，直奔皇帝的寝宫大业殿，无所获后又转道议政的武成殿。原本死寂的一路顿时喊杀声四起，皇帝早有准备，宫内看不到女眷，只剩下不同阵营的军兵在厮杀。忍足揣起折扇，举着剑在侍卫的掩护下寻找皇帝，直到武成殿前御林军统领宍户杀出一条血路冲近前来欲要行礼，被忍足架住。
“皇上呢？”
宍户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道：“皇上和相、不是，是反贼！皇上被反贼带走了！”
“往哪走的？”
“看方向像是万象神宫！”
忍足一把推开宍户，一剑刺穿一个黑衣服的刀客。又拽起宍户边跑边道：“你去国寺让住持带所有高僧到万象神宫。还有，遇见手塚给他指个方向！快去！”
“末将领命！！”
一行人一路打杀到万象神宫外，受伤的士兵说皇帝与老相进了神宫里头。这倒是出乎忍足意料，后一想太半是相国的执念。
应天门乃是入宫的正门，名字便是顺承天意。古来外族归顺，皇帝登基，将士凯旋都由应天门点礼迎入，有名正言顺的意思。
而入城前他就得信儿老相的私兵先头都伏在城西，起事时却又特意绕道城南，实在不合常理。若论速战速决直穿西面的阖闾门或崇庆门过嘉豫门，对制取皇宫中心才是捷径，也是对夺权最有利的——这人却舍近求远。
想了想，忍足摇头笑，皇帝突然决定先发制人应当是老相未先料到的，从应天门攻入多半只是想与天争个“名正言顺”。所以老相也不执著于象征皇权的武成殿，而是选在供奉了三千神佛的万象神宫与皇帝单打独斗。这是想要让这东都洛阳的八千众神都看着他呢，造反夺权又如何？也确是老相的一贯作风，谋反之心从未遮掩。
忍足少时就曾听皇帝对几个皇子说过，当年入地宫取尨濩七星，其实是皇帝同老相一起去的，另有其他兵将共十余人。但最后只他二人喋血而出，在机关重重的地宫内，生死攸关之际二人曾打赌说谁能活着取刀出去，将来天下便交予谁。于是二人一个先进了墓室，一个却选择了祭台。忍足后来问皇帝，当时为何没有趁机杀了老相。要知道那时天下已唾手可得，既然曾经同袍如今异心，何不选择在那时永除后患。
皇帝当时笑了笑，只说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天命所归，必不会选错。虽然事实证明是选了祭台的祖皇帝取到了传说中的屠龙之刀，可忍足总觉得并非年少轻狂这等理由。就像祖皇帝曾经并非信神佛之人，却在天下大定之后兴建国寺，并时有祝祷。此事皇帝对他这个儿子的解释也实为帝王权术不假，那时的忍足便已对皇位看得透彻至极。
皇帝与老相不愧为曾经同仇敌忾之人，既想坐拥江山，还想身后能留个好名声。忍足入主东宫也有几年了，每每看那满朝文武都好似是观场开锣大戏。金銮殿上，真正心怀慈悲，入仕意为苍生请命的能有几人？
太子眼中轻蔑的笑意被身侧之人尽收眼底。未来储君理了理衣袍，提着长剑，撩起下摆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与太子的不紧不慢相比，神宫大殿里藏着的皇帝就不那么游刃有余了。他以为自己算无遗漏先发制人，却未想到老相起事之前已在御林军统御处下了毒，御林军主力足有三万余人失去了战斗力。得到回话时皇帝暗道中计，好在他也不是全无准备，带领城内守卫死守城门，就等太子带兵回来内外包抄。
然，另一没料到的是，他这死对头一改往日狷狂的习性，居然不惜藏匿妖族在私军里引入城中一同逼宫。
皇帝已亲眼见识妖族虽然人数不多，却颇有些刀枪不入的本事。即便他知道太子等人已经入城，此时却不得不忧心他们带来的人能否敌得过这帮妖异。眼下殿中只他和老相两人，被找到藏身之处也不过时间问题，更何况他右肩还受了伤！真真是一丝一毫都不得松懈。
老相拖着重剑在黄梨木的地面上划出道道火星，听出人已越发接近，皇帝透过佛像的缝隙窥见影子，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前襟，他眨了下眼。只这微乎其微的动静却仿佛带出了风，死对头一个跃身便落在了他藏身的佛像对面。
老相冷笑：“年年围猎比武，我还真当你未曾放下戒心，不曾松懈习武。怎么今日看来，昔日平分秋色的的冤家，已是大不如前了。仲飞，你可真是让我失望。”
皇帝昔年的表字早已数十年未有人念过，曾经把酒论英雄的同袍也是冤家，如今刀剑相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皇帝心中瞬息万变，却也并无对往昔的留恋。他捂着伤口，慢慢站起身，沉声道：“当年你我在军中，除了战场厮杀有大把的时间舞刀弄枪。你我二人不论天资骨相，皆在伯仲之间，每日勤加练习自是难分高下。”
隔着佛像，两人终于四目相对，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各自握紧手中兵器，老相扬着下巴蔑视道：“你难不成是想说，做了皇帝后整天忙着处理天下大事，哪还有那么多时间舞刀弄枪？”
皇帝强压着胸中血，回以嘲笑：“自是如此。不过——也不仅是天下大事，还有宫中琐事呢。譬如说，你们这些忠臣良将往朕后宫里送的美人。”
老相眯了眯眼睛，哼道：“你倒还留恋起声色犬马了？”
皇帝笑道：“非也非也。只不过毕竟如今天下都是朕的，朕总也得为我皇室开枝散叶不是？否则待朕百年之后，大好江山却无以为继，万一再被某些个乱臣贼子趁虚而入，岂不成了我皇室的罪人？”皇帝意图刺激死对头。昔年二人武功不相上下，比试结果却往往皇帝胜得多些。若纯论打斗，其实他不占上风。只不过他比死对头更能沉得住气，总是耐心很好地静待对方露出破绽，再一举击破。而死对头最不服之处便是在此，从来认为皇帝净是投机取巧，而非真本事。
过往种种无人可判论是非对错，最终皇帝坐了江山，虽然座畔有虎，却始终有种毕竟是他赢了的优越感。而死对头则在君君臣臣的落差和这些年的沉淀里越发执着于要将皇帝踩在脚底。
皇帝在此事上一直想错了，其实老相并非执意皇位。但情势至此，早已无所谓背后缘由。
老相慢吸一口气，抬起重剑：“别再浪费时间，老夫等这一刻已经够久了。”说罢“铮”的一声，老相剑气如虹，即便是重剑在他手中依然灵活自如。反观皇帝本就久疏兵器武功，再加上右臂受伤血流不止，只能堪堪抵挡。
神宫里佛像七零八落的声音铿锵在耳，皇帝心急如焚，左闪右避早已狼狈不堪。手中剑也挥之不动了，便一个个掀翻佛像拖延时间。但终究体力不济，就在皇帝要心死成灰之时，宫殿大门终于被踹开，强光照在老相脸上，皇帝趁机荡开重剑退至几步开外。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尚安否”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何处是归程（2021首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