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何处是归程（1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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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行宫的几日甚是安稳，既不用早朝也不用去理政阁批折听阁老议事。这样的日子若是没个人陪着，恐怕还真是过不下去。听到鸽子的声音，他把目光从某人的脸上拔出来，悄声摸出了房门。
皇帝把他们一行人支开的理由他虽然没问，不过心中是有数的。如今南海怕是安稳不了多久了，此时洛都定不能乱，而且要把隐患在南海事前解决干净。
信报老相一派蠢蠢有动，寥寥数字，一扫而尽。命人将信鸽装进笼子，正想找手塚来，又想到屋里的人，还是作罢了。
那人却醒了。
“宫里来的？”
忍足回神，跡部站在窗子里，身上穿着的是他的绢丝里衣，头微微侧着，明亮的阳光落在他脸上，滢滢如玉。只这张脸，无论何时看都耀眼得紧。
“吵着你了？”
跡部眉毛一挑，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忍足招人来送了早膳，与跡部同坐。
“不过是些琐碎事，还犯不着让你烦心。”
看跡部尝了一口汤便放下了。忍足又道：“这的御厨不比宫里的，我已经差人去镇子里找了，但还未有满意的……”他自然知道跡部一向挑剔，若早知这人会来此，甚至还盘桓多日，必然不会出这样的纰漏。他在担心什么，跡部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忍足迎上那几分揶揄的眼，不由得轻咳一声，替他倒了茶。
跡部道：“这儿的茶倒是不错。”忍足一愣，笑了笑：“清晨微露时现采的芽尖。”
跡部便又喝了几口。
“你们家的琐碎事，从来也没消停过。我插手的，还少吗？那老头给你多长时间？”
忍足本也知道大约是捂不住的，只好老实道：“半月。”
跡部沉吟：“……是差不多了。这次的事不同以往，可没那么简单就摆平。”他瞟着忍足道：“你也别逞强。”
忍足迎视他，半晌，道：“所以，你才来了？原是为了这件事？”
难得跡部避开了他的视线，忍足轻笑：“我早该知道是如此。”
跡部：“……”
“我去给你看看还有什么能吃的，总不能每天都只吃这么一两口罢。”说完便出了门去，门关了，屋内之人便笼在了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不二对于行宫的生活颇为满意，不仅可以让手塚安心养伤，也没有洛都相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事。他们这间院落最为僻静，若不是旁边院落有人在放纸鸢，平时除了虫鸣鸟叫半点吵闹声都不见。窗子外，手塚正立在一株香樟树下临帖，外界种种仿若未闻。
他以前就知道手塚左右手都可以使之自如，其实不少人都不知道他更惯用左手的事。不二望着人，手下意识地摸着袖子里的锦囊。
“不好了！有刺客！快来人啊！丰泰殿有刺客！”
手塚立刻放下笔，不二也跟了出来。
“别慌，先别慌！太子不是下山了吗？我刚还看到……”几个侍卫边往中殿的方向跑，边七嘴八舌地道：“太子是下山了，但是殿里还有别人！听说是受伤了！”
“别人？侍女吗？太子不是没有带侍女吗？近身侍卫应该都跟出去了吧？！”
“就是谁也不知道受伤的是什么人所以才着急呀！若是刺客一伙的倒没什么……你想想，万一是殿下……”那人压低声音 ；“万一是殿下有意藏起来的人，那受了伤，岂不是更严重！说不定得……”他比了个掉脑袋的手势，几人再不敢耽搁拔腿就跑。
不二正想问手塚知不知道是谁，身旁之人却已经一个飞身，一晃眼便没了影。
消息传得很快，忍足原本在山下的镇子游荡，顺道给跡部找个合口味的厨子，根本没想这么快回来。却在接到通传后吓得三魂落了一半。他怎么也想不出有人能伤得了跡部，但反过来一想，岂非那人十分厉害，连跡部都不是对手？！如此更是剩下的七魄也丢了一半。把侍卫侍
从一干甩了个干净，飞身回到丰泰殿四下都找不到人，他真的慌了。
“……手塚？对了，手塚！手塚？！你们谁看到手塚了？他在哪？”忍足抓起一个侍卫便问。忍足的这些亲卫可从没见过谈笑自若的太子殿下如此阵仗，恨不能生出千里眼顺风耳来好回答太子的问题，一名近侍被忍足提着前襟晃得都快散架了，才模模糊糊地道：“属下未见、未曾见到大长公子……殿下饶命……”
“去！不知道就赶紧都去给我找！手塚、手塚……都去找手塚……”
“忍足。”
他立刻回头。只一眼，三魂七魄总算都归了位。
只见手塚正扶着跡部站在月门处，后者看着他皱眉便问：“你这是去哪了？怎么这幅模样？”
忍足这才看了看自己，想他一路循着最快的山路飞掠，难免身上衣服上挂蹭了，束好的发髻也被山间枝丫给弄乱了，是有些狼狈。跡部一向很注重这些，此时却笑了。
“你还真是……总是这副傻样。”
手塚眉间一动：“……”
忍足：“……”
迅速敛起蒙上心头的寒意，忍足慢慢走过去，低声问：“伤着哪了？要不要紧？”
跡部冷哼：“不过一不留神，才让人钻了空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忍足看手塚，见他颔首，这才舒了口气。
“我扶你，进去让我瞧瞧。”
跡部抬眼看他，手塚已经自然地退开，念在周围还有许多不相干的人在，跡部虽然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
到不二来时就只看到手塚，只身站在丰泰殿外出神，看到他来便带着他往外走。
不二问：“那人便是，太子所说的、神仙吗？”
手塚顿了一下才道：“……嗯。”
果然是认识的，不二见他似乎不想多谈，便转而问：“那些刺客，现在去审吗？”
“不必。”
“……”
不二虽然常年在外颠沛流离，可以说遍尝了人间疾苦，但对政治倾轧并不熟悉。自他昏迷醒来之后，到行宫的这一路有时也会想：皇帝把这一大批人马支开必然是有理由的，但是忍足从来不是被拨着走的人。皇帝的理由多半跟老相有关，那忍足呢？他想不出为什么忍足一定要让手塚同来。
今日出了刺客这桩事后，行宫里突然就像炸了锅一样热闹。许多话就算他不问，在宫里走着便能听到不少侍卫宫人们的猜测。而绝大多数人都认为是老相一党已经有所准备。
忍足这次带来的都是他自己的亲卫，这些年皇帝和老相的暗中博弈，大多数的外人可能只觉得有些奇怪，摸不清上头的意思，但是忍足的亲卫却不可能看不出端倪。所以不二也就顺着他们的闲言碎语进行了一番推测。
如今手塚干脆利落地表示刺客之事不便插手，不二便忍不住想难道真是手塚相国？手塚是为了避嫌？这是开战的意思？
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特别是忍足的脸色，他还从未见过那个总是噙着些许高深莫测笑意的太子，那么明显的阴沉。
“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回去了？”
手塚摇头：“等。”
如此又过了风平浪静的两日……这么说也不对。因为刺客的事，行宫里的人多少心有余悸，特别是石塘王一行，每日点卯一般准时向太子请安，甚至还提出分出南海王宫的侍卫到丰泰殿去护卫，忍足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不二一开始还不解为何南海王室会自怕到这个地步，后来才明白，他们一方面是害怕自己会被怀疑，毕竟此次刺杀完全是冲着太子去的，而另一方面，他们担心的事很快就来了。
太子遇刺，皇帝震怒。洛都传信不过短短几日，就有数名臣子被抄家下狱。据说这些人里面不乏皇帝一向宠信的肱骨之臣，下一个会轮到谁？难免不人人自危。他们离开洛都时走得匆忙，如今要回去更是如急行军一般。看得出石塘王是千百万个不愿意同回洛都去凑这个可能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热闹，因此还受了不少宫人的嘲笑。忍足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出于别的考量，竟真的准了，允他们随后再至。
回程前不二终于忍不住问：“手塚，为何我总觉得太子的态度，很奇怪？”
这些时日来，除了遇刺第一天当晚，不二和手塚碰巧撞见刚提审过刺客的忍足外，之后并未听有太子再审刺客的消息。这么大的事，再加上皇帝这一系列大刀阔斧的行动，怎么仿佛都像早已安排好的一样？
手塚闻言却似乎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还带了点笑意？不二更加疑惑了。
手塚问：“你如何想？”
不二与他对坐，想了想才道：“我觉得皇上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很、不合常理。如果说一切都是因为遇刺事件，可他和太子都对刺客本身这些‘证人’，好像没什么反应？更何况，我觉得若说此事是相国策划的，这又完全不是相国的手段。依照相国的脾气，若他想对太子出手，根本不会等到太子出洛都再动手。相国蛰伏这么多年，他若出手，一定是势在必行而且胸有成竹……应该不会这么……更像是试探？总觉得，这不是相国会做的事。所以我反过来想了一下，这件事会不会，其实是皇上……”
手塚微颔首，不二：“真的是皇……？”为了先下手为强，皇帝自己做出一个不痛不痒的遇刺事件的确是有可能的，而且这个导火索在外人看来恐怕很顺理成章。毕竟皇室现如今只有这么一个能登大统的继承人了。
“可、既然如此，那太子又为何会……伤不是不重吗？可太子……我看他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几日忍足很少露面，手塚说那个跡部伤到了腿，想来应该是不便行动。看忍足紧张的程度，不难猜测两人的关系。想到这，不二看向手塚——说不好奇是假的，他更想知道的其实是手塚和那人的关系。
手塚似乎叹了口气，道：“刺杀，是冲着跡部去的。”
不二：“……！”
此时他们还不知洛城早已乱成一团。皇帝想在开战之前尽可能地剪除老相一派的门生党羽，一开始的确有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但相国也是当年同皇帝一起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自然很快就有了应对之策。皇帝在朝堂震怒的第二日相国便告假了，实际里却是失踪，待到远在行宫的他们收到皇帝震怒，数臣下狱的消息时，老相国已经许久未有音信了。
此时正是相国带兵围攻洛都，皇帝带领城内精锐守城，两方僵持不下的艰难局面。
TBC……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何处是归程（1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