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蝉时雨》肥丘瓜皮

3、三章 谢谢你，理砂

　　三章

　　家里的一切都让我不知所措。我根本不知道东西摆在哪里，平时是谁在用。几乎每个细节，爸爸妈妈都要纠正我。

　　“不要用深蓝色的毛巾洗脸，那是你爸爸的。你的在那里！”

　　“对不起。”我慌忙放下手里的毛巾，却不小心打翻了漱口的牙刷和杯子。它们摔到地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怎么变得笨手笨脚了啊。”妈妈无心的一句话令我胸口发闷。我急忙收拾好杯子，洗完脸想要出去。

　　“把毛巾晾出去。以前的千寻可不是那么不注重卫生的孩子。”

　　我拿着湿毛巾跑到阳台去，想够衣架却够不到。

　　“衣架下降的按钮在这里。”爸爸在一边说。

　　按钮很多。我开了其中一个，阳台的灯却亮了起来。

　　“不是这个，是旁边那个。”爸爸无奈地说。

　　“嗯……是三个里面最中间的那个吗？”

　　“最左边那个啊！真是的！”可能是因为工作压力大，爸爸一下子不耐烦起来。

　　“对不起。”我向爸爸道了歉。

　　回到房间后，我觉得天气实在太热了，想开空调却又找不到遥控器。于是我探出头去问妈妈。

　　“不就在最下面的抽屉里吗！”

　　“对不起。”

　　有好一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和院子里，看我以前的书和笔记。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回想，那些东西还是很陌生。后来，我决定去外面走走。

　　有同龄人和我打招呼，叫我“荻野”。等我反应过来是在叫我的时候，那些人的笑容已经僵硬在脸上。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得罪荻野的事情？”

　　没有啊。

　　“那荻野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真的没有啊。

　　我支支吾吾地想要解释，可那些不晓得是邻居还是亲戚的人已经走远了。再次碰到他们，我想要打招呼，他们都不再理我了。

　　“听说你经常生气地瞪着邻居看？”爸爸不满地问，“这种态度可不好。”

　　我说我没有生气地瞪着邻居看，但妈妈已经开始抱怨了。

　　“你这孩子到底是谁呀，总是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像我的千寻。你快点记起从前的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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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在一大串陌生的名字和数字里，我找到了理砂。

　　“喂，千寻？”理砂的声音听起来元气十足，“你果然恢复了呢！”

　　我感谢她送来的蔷薇花和卡片，并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她。

　　“记忆而已嘛，没什么关系的！千寻能健康地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谢谢你。我在心里说。我小心地请求理砂把从前的事情都告诉我。

　　听说我们从小就是最要好的朋友，搬家两次还保持着联系。第一次搬家是因为爸爸妈妈的生计。第二次搬家是因为我出色的学业成绩。我考到了东京的重点高中，高二时参加数学比赛获胜。听说东大还把我列入了保送的名单。

　　……真是越来越邪门了。数学比赛获胜，东大保送……以前的我是妖怪吗？

　　我翻了翻书桌上的数学课本。密密麻麻的手写公式，我一个都不认识。

　　“……我好像不会做数学了。”我小声说。

　　“难免的，毕竟昏迷那么久了。好成绩什么的，千寻的话，努力就一定可以拿回来！”

　　从话筒里传达过来的声音充满了正能量，就像阳光下怒放的蔷薇。我不记得理砂的长相，却直觉地认为现在的她一定明媚地笑着。

　　谢谢你。我再次在心中说。我们依然是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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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爸爸打算把我送回学校，希望我早日恢复记忆。

　　我学着照片里的荻野千寻，用钱婆婆送的紫色发圈把长发束了起来。整理好衬衣和外套，我到玄关穿鞋。

　　“把衬衣的纽扣扣好。”妈妈说，“以前的千寻不会开第二颗纽扣的。”

　　我急忙整理。扣好锁骨处的纽扣后，胸口顿时就像被勒紧一样。以前的荻野千寻为什么要这样穿衬衣呢？

　　我按照学校保安的指引来到了我们班的教室。一拉开门，我立刻被许多人围了起来。显然大家都在等我了。

　　“千寻！”
　　“荻野！”
　　“你终于回来了！”
　　“我们都担心死了！”

　　那么多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我忽然感到头疼，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

　　“你们都让荻野安静一下好不好？”老师的声音传来，大家都不出声了。

　　“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哦。”她向我微笑，“不要紧的，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吧。”

　　我点了点头。

　　大家意外地面面相觑。“荻野好像变得不爱说话了呢。”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像是凝滞了。

　　“可能是康复没多久累了吧。”老师为我开脱道。

　　上课铃打响了，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呐，千寻，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吗？”同桌的女生悄悄地问我。

　　“嗯。”除了神隐的记忆。

　　“没关系，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吧。”

　　……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不是吧！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是美嘉啊。千寻你快想起来吧，不然我会很难过的。”

　　让你难过真的很抱歉。

　　数学课我一点儿也听不懂。老师叫我起来回答，我只能老实地说不会。

　　班上的同学一阵窃窃私语。老师看起来失望极了。“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啊。”

　　我低下头，解开了衬衣上的第二颗纽扣。肯定是因为它的缘故，我感到无法呼吸。

　　“这道题怎么做啊？”下课后，我小心翼翼地问美嘉。

　　美嘉看上去一脸不可思议。“这道题目你以前教过我哎！”

　　对不起……

　　美嘉教了我一次后，我还是不懂。她露出了和妈妈一模一样的惊恐。

　　“呐，你真的是千寻吗？”

　　我不敢再问她，只能打开课本第一页，从最简单的题目做起。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依然有很多知识不懂。

　　“千寻你怎么变成这样！以前你从不看课本的，成绩还是非常好。”

　　以前的我是怎么做到的？

　　美嘉的神情变得更惊讶了。除了惊讶，还有几丝恐惧。“千寻，你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千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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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后，我茫然地走在城市里，照纸条上的路线搭列车回家。我连学校和家里最近的站台名字都不知道。

　　东京的电车道交错不一，铁道穿梭在高楼大厦里，组成了巨大的迷宫。西装革履的人们在里面快步行走。

　　呜——呜——

　　深邃的鸣笛声由远而近，伴随着轨道轰隆轰隆的响声。所有的一切混杂成一种像是困兽吼声的东西，从隧道里传出，仿佛想把站台上的人都吞噬。

　　我又想到了神隐世界。我爬到桥上四处张望，看到一辆列车静静地在河道里驶过。车灯照亮铁道和高耸的建筑。

　　然后白龙忽然出现，一见面就焦急地吼我。他催促我快点走。

　　——白龙（Haku）……

　　一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顿时收紧了，一股混杂着甜蜜和疼痛的情绪在心中绽开，伴随着一缕莫名的叹息。

　　忽然，一束强光打在我脸上，刺得我的眼睛流出了泪水。呜的一声长鸣，列车停在我的面前。

　　我把车票递给乘务员。车票是崭新的，不同于五十年前污渍斑斑的那张。乘务员把车票塞到腰间的背包里。他好像留意到我的脸上有泪水。

　　“小姑娘你怎么了？”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忽然，我想起了什么，回头张望了一下。目之所及处只有拥挤的人潮。无脸男不知所踪。

　　我很担心它，却发现自己的心情和在油屋的时候有点相似。

　　——无脸男，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