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24章绯雨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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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柳雪愤然离开，逐累抱怀望着远处烟锁雾绕的江面，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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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风凉，阴雨不停。
掌灯人打着哈欠，了无生趣地靠在一袋白米上，忽闻墙角一阵窣窣响动，大喝一声，吓跑了那些啃噬粮袋的老鼠。门外，几个赤膀的汉子说说笑笑朝仓库而来，却被几个官爷训斥了一番。他们几个都是扁定县官粮粮仓的守夜人，此次听说要看管三十万石粮草，心知半条命已经挂在了刀刃上，想打起精神却发现比平日更劳困。他叫人去酒家打了二斤酒水，一来驱寒，二来提神。
掌灯人又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望着门外的人，骂了几句，吆喝道，“快点，等这酒等到天亮了！”
不想他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闭合，自门外走进的女子阴着脸，握在手中的剑闪着寒光愣是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们看管仓库，怎能喝酒。”
掌灯人笑嘻嘻从米袋上跳下来，凑到女子身旁，“柳姑娘，一晚上在这儿实在难熬，小的叫他们带些酒来解解闷。”
柳雪哼了一声，背在身后的手在掌灯人面前晃了一晃，说道，“喏，最好的葵稻酒，不过——”见男人眼睛一亮，伸手便来抢，柳雪又是一笑，“要等一会儿才可。”
门外，士兵将粮仓围得严严实实，虽夜雨茫茫，但火把还是一个不差地矗立在周围。即便如此，柳雪心中也满是不安，在她从华南赶往扁定县城之前，庞戈就再三嘱咐她万万不可轻视扁定县这个当口，这儿才最危险。可是……她实在看不到任何危险来临的前兆。
“柳姑娘，你说这雨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掌灯人自顾自拾起地上散落的米粒放进嘴里嚼着，“我听人说，华南都一片洪泽之地了！”
“一定会有办法，我们家老爷………一定有办法，放心吧。”
掌灯人盯着那一壶上好的葵稻酒，抹抹嘴，咽了口唾沫，“说的是，庞大人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呐，若不是他，扁定县早被毁了。”
“对了，老伯，今天帮着搬运粮食的人都是本地人吗？”
“不是，多少都是来逃难的。谁料这儿的雨也不小，但总归好过江南。”
“……”柳雪一怔，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拿起剑向外跑了出去。
望着女子飞奔离去的背影，掌灯人悠闲地靠在一旁，拿起酒瓶把玩了一会儿，便将它扔在了墙角，啪的一声脆响，破碎声湮没在淅淅沥沥的雨落声中，只听得一丝丝微弱的响动，很快便回归平静。他将油等扔到了酒水上，浓烈的酒忽地将一团火苗打上了天，火舌咬着粮袋，很快将其吞没。
他脚腕的金铃轻轻晃动着，嘤嘤细语，嘴角却没有笑容。
，
“呵呵，柳雪，这便输了呢，你怎么向庞戈交待。”
华南府，庞戈像是预感到什么似的，惴惴不安地在桌前踱步，直到柳叶儿端来一碗热姜汤，他才落座。他看看一直伴在身旁的影幽，问道，“柳雪还没有来信报？”
“没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哼，她能有什么事！”柳叶儿甩着手中的红绢，冷嗤一声，“她武艺高深，又深于算计，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只盼她别再去祸害他人了！”
“叶儿！”庞戈低喝道一声，虽愠怒在心但也没有再责怪下去。
“大人，不如再多等几个时辰，若是还没有音讯，我亲自去一趟便是了。”
“不……你留在华南府，”庞戈握紧满是冷汗的手，疲惫的双目不复清明，“我去找她。”
影幽冷眼看着庞戈消瘦的背影，长睫颤动，只觉得眼角蜇痛，他快步从庞戈身边走过，只在出门前回首说了一句，“庞大人，我敬重你，不想你还是会为了一个女人失了方寸。”
庞戈苦笑着摇摇头，侧过身去，“侠士不必相劝，我心已决。”
影幽快步消失在黑暗深处，他抹去额间的雨水，掏出怀中久藏多时的纸包，狠狠扔在了花池中，“你既然要去找死，我便放过你！”
白色的粉末在雨水中慢慢化开，浮沤乍破。
“影幽很生气呢，庞大人，为了我姐姐值得么？”柳叶儿冷笑着望向伫立窗前的男人，“听说你从前可是为了她不惜与人为敌，还因此累受牵连。”
“叶儿，不要再怨恨你的姐姐了。”
“哼，我要怨恨谁由我不由你！”
“叶儿……”庞戈有些心痛地走到柳叶儿面前，这个与柳雪极为相似的女子身上是令人望而怯步的戾气，从相遇的那天起，一天多于一天，现在他已经全然看不到她身上那原本摄人心魄的美丽了，“你的姐姐自从得知你的下落后，日日垂泪，她害怕见你，又迫不及待来到华南，她一直挂记着你，你知道吗。”
柳叶儿朱唇微颤，转过头去，“她对不起我！她亏欠我！哼，我现在这般屈辱的境地，难道不是拜她所赐吗？”
庞戈摇摇头，不打算再说下去，他要连夜赶去扁定县与柳雪会合，这样噬骨般的思念之苦他不能再忍耐了。这时的他，忘却了自己钦差大臣的身份，也忘却了希冀他救众生于苦难中黎民百姓，他强迫着自己赶快作出最后决定，他害怕自己会在一瞬间改变心意。
“不要去……不要去……庞戈，你忘了吗，在水患平息之前你若是擅自离开华南之地就是死罪！”柳叶儿突然扑上前抓住了庞戈的前襟，她眼角边有泪，可却不知为谁而流，“我偷偷看过了皇上给你的书信，他是这么说的！你不要去找姐姐，你不要去！为什么非她不可，为什么非她不可！当初你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带走——为什么只带走她一个人，为什么你要去爱她——”
柳叶儿变得声嘶力竭，她积藏在心中多年的怨愤就这样全部袒露出来，她惊恐地捕捉到庞戈眼中那稍顺即逝的怒火，她的双臂微颤，就在退却的瞬间，她纤弱的肩膀被庞戈死死钳紧，庞戈瞪大充血的双眼，喘着粗气，一字一顿道，“因为当时，我只看到了她，因为当年，我只看到——她一个人。”
望着庞戈离去的背影，柳叶儿痴痴笑了起来，她捂着脸，她喃喃自语，那句话让她和姐姐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一个在庞府衣食无忧，一个在青楼卖笑受辱，一个尽受怜宠，一个满目屈辱，只因为当年那一场错遇，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上天的玩笑，事实竟是如此残忍简单，只是因为当初他没有看到自己而已，只是这样便注定了自己的命运。
她仍然记得，那是一个燥热的午后，落魄的小姐妹几乎要昏倒在大街上了，她看姐姐脸色苍白，已经昏睡过去，便强忍着全身的不适和累日的饥饿，希望酒家可怜可怜她们，施舍点食物和水，受人推攘，她摇摇牙忍了，被人辱骂嘲弄，她依旧咬紧牙关，默默受了，当她欢天喜地捧着好不容易求来的馒头时，姐姐已经不在了。自那以后，她被青楼的鸨母抓去，做丫头伺候暴虐的楼牌，后来熬不过日夜的劳苦和折磨，在鸨母的再三劝诱下成为了青楼一枝迷失在红尘深处的花牌。
她哭诉，痛苦，得知了庞戈救她的目的后，全身心都装满了妒忌和怨恨，她的姐姐这些年不但衣食无忧,更是受到了庞戈的无比垂怜,这个男人,这个足以为父的男人,给予了姐姐希望和幸福,可她自己,直到现在还是一无所有!
“我真的很丑陋是么……影幽，我这么做，真的太难堪了。”
又折身返回的影幽看到这一幕，默默走到女子身旁，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从庞戈的书柜中取出一本诗词，卷入怀中，一句话也不说扭头便要离开。柳叶儿抱住了他的腿，仰着一张泪痕斑斑的脸，尖声道，“影幽，你带我去找庞戈，我要杀了他，我要让柳雪痛苦！你带我去找他，求求你！带我去杀了他们——”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24章绯雨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