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青云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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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三王没靖府，长灯如昼。
前殿莺歌燕舞，红裙绿袖，奇花异草好不耀目，正是酒酣兴浓时，偏房却是另一番光景。
“和州？”
“对，会走陆路，怎么办？”
“……不能让粮食运到华南，”冢夕思虑了一番，说道，“哥哥，这次的押粮大臣是谁？”
“黄颂，这个人不好应付。”
“呵，那么这次就让他去做替罪羊吧。”冢夕微微笑道，“哥哥，这三十万石粮食，我要定了。”
“除去黄颂未免可惜了。一员忠臣良将留着未尝不好。”
“当然要给哥哥留下来，只是现在请他暂且受些委屈罢了。”
月朗星稀，皓月当空，七分夏热，三分霜寒。
冢夕掏出一方绢帕细细看了一番，立身道，“我先回宫了，晚了怕是要被人说道。”
没靖怜爱地摸摸冢夕的脸庞，又将她在怀中搂了一会儿，才说道，“行事小心为上，上次你私闯禁宫的事着实让我胆战心惊。”
冢夕含笑不语，一路随着没靖来到后院门前，道别后，又回身问了一句，“哥哥，童风去看的树……你知道么？”
没靖几乎听到了自己脑中的轰鸣声，他慌忙侧过头去，一字一顿道，“什么树，我不知道的。”
“……再见，哥哥。”
回到邀凉西宫，副总司女嘉茹正在前殿焦急地等待着冢夕的身影。不知为何，今晚二皇子启兑在潇栾殿闹得鸡飞狗跳，嚷嚷着要见冢夕，这会儿还在宫里发病。
冢夕听到此事，便匆匆与嘉茹往潇栾殿赶去。沿途，碰到了升为下妃的莲珑，这是她晋升之后第一次见到冢夕。她几乎按捺不住内心汹涌的喜悦，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向冢夕奔去。
“这是要去哪里？”
“去潇栾殿，你还好么？”
“我很想念你，冢夕。”
“……改日我再去看你。”
“好！”莲珑发觉冢夕对自己不再冷淡，以为她们又可以恢复到以前那形影不离情同姐妹的过去。
望着莲珑的背影，冢夕微微叹了口气，这次只有靠莲珑，才能知晓不怀的下落了吧。念及现在杳无音讯的人儿，冢夕蹙着眉头咬着指尖，脸上是说不出的愁容惨淡。
“你们以前相识么？”
“嗯，都是孰非手下的宫女。”
“说来，东宫迎了新主易名了呢。”嘉茹挽着冢夕，笑道，“鄂伦宫，真是不如之前好听，那好端端的葬花园也干脆变成了什么藏花园，真真俗不可耐。”
“东主的父亲可是鄂多朗王爷，家世显赫呢。”
“哎，论辈分，鄂多伦娘娘还是皇上的小侄女，今年刚到出阁的年纪就入主东宫了，真不简单。”
“……不简单？”冢夕对此付之一笑，振作了精神，“说得也是啊，还需小心点才是。”
当年鄂多伦不过是皇室旁亲，在西北封了一片地，因为在前朝动乱中投靠了尚影，所以幸得封为了现在的三王之一，除去他与没靖之外，还有秦硕王爷，这个人是边国太子堇黎的姐夫。早年秦硕王爷出使边国遂与一位庶出的公主结为连理，那个女子名为岚陵，其生母早逝之后养于堇黎母妃膝下。
潇栾殿内，到处都是大呼小叫的声响，不用多想，定又是启兑疯病发作狂奔乱跑，全宫都人仰马翻生怕这位皇子生了意外。见冢夕迟来，如获救星，奔走呼告。那启兑也有趣，一听冢夕的名字便安分下来，向外张望。还是那一抹亦淡还浓的身影，还是那步步轻盈风裙动的身影，比一阵夜风还要令人心旷神怡。
“冢夕，冢夕！”启兑大力拖着冢夕便往殿深处走去，兴奋得像是得到了什么珍宝，“你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冢夕命人点了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启兑从他的床榻上抱来一床锦衾，然后猛然一掀，一直断翅的鸟儿用力扑棱了几下啪地跌落在地。启兑赶忙甩掉手中的东西小心地捧起那只灰白色的小鸟，哭丧着脸说，“冢夕，它受伤了，它本来可以飞很高，真的，可以飞很高呢！”
那是一只黑尾玄冠的青云鸟，这北国还真是稀少，怕是豢养于哪位妃嫔手中的玩物不慎飞失了罢。
“殿下知道这是什么鸟么？”
冢夕接过那只瑟瑟发抖的小鸟，叫人去取了一些绷带来，将它的残翅绑好，交给一个有些经验的太监去照看。
“青云鸟啊！母妃说下溪国好多哩，它们害怕风霜，所以只有温暖的下溪国才有！”
有些意外，启兑竟然知道。
“殿下既然知道，就好好照料它，别弄伤了，不然它会再也飞不起来。”
“冢夕，你说他能不能飞回下溪国呢，那儿是它的家啊，你说它行吗？”启兑抓着冢夕的手腕左摇右晃，急切地问道，“它能回去对吧，它在天上飞，地上的人抓不着它，没有人可以阻拦它，它能回去吧！”
冢夕始终无法明白这对母子异于常人的行为与想法，直到她无意间看到了邀凉西宫深处一间飞满了青云鸟的内室时，才理解了他们内心几欲绝望的，无法被人理解的苦楚。
他们就是折翅的青云鸟，难以飞跃这隔于南国的千险万阻，甚至无法离开囚禁他们终身的漠漠深宫。
“母妃说只要别人怕我，我就能出去啦，可他们都不怕我，我是皇子他们都不怕，冢夕，连你都不怕我，为什么，为什么？”
“……殿下，你想去哪里？”
启兑眼中是冢夕不曾见到过的信念与希望，那明星华辰般耀目的眸子就像青云鸟的一样，会为了归乡这个使命至死不渝。
“下溪国，我要回家。”
流落天涯何归处，自停凉萧夜惊人。
独月西窗外，瑟瑟风响，渺渺琼灯玉影，不知踏月今昔是何人。
“臭丫头！”一个面部灼伤的嬷姆抓起那略微有些枯萎的长发，用力拍打着女子苍黄的脸，不见她有丝毫反应，便对身边瘦弱的小姑娘喝道，“翠藕，去拿凉水来，不怕这个小贱人装死！”
“是。”
一桶井水自稚不怀黑色的梦中泼落，她感觉不到疼痛，只觉得心在慢慢变冷，不知道持续的折磨过去了多少天，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脱离噩梦的那一刻。
“臭丫头惹我们小主子不高兴，活该！”嬷姆将一碗黑色酸臭的汁药强行倒入稚不怀嘴中，看到这个虚弱的女子因被酸辣的汁水呛醒过来，才满意地露出一个模糊的笑容，站起身对一直垂袖身边的翠藕说道，“你看着她，醒了就给她饭吃。”
翠藕目送嬷姆离开，她踮着脚尖一直等发福的女人彻底消失在陋院后，才慌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底红花的布袋，掏出她所积省的食物跑到稚不怀身边。
“你醒了吗？饿不饿，我偷偷拿出来的酥饼，快吃点吧。”
“……水，水……”
翠藕听不清，于是附耳跟前，一顿，旋即端了碗清水进来，将稚不怀扶坐起，将瓷碗递到她嘴边。只见这个女子眼睛虚闭，干裂的嘴唇上一丝丝的血早己结成痂。喝了一碗水，稚不怀才稍微有力气说话，眼前的一切都飘忽不定，仿佛被水浸泡过，让她难以清晰地看到是谁在她身边。
“吃点东西吧，你饿了好多天呢！”
稚不怀微微动动腿，那已经被破坏的禁地还是刺痛阵阵。她清晰地记得那日的情景，她捂着脸，却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脚边，是一碗已经溲变的饭菜。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21章青云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