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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九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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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黑漆,半夜的一场短暂降雨,使得室外的温度与昨日比更低了许多,马路上大都是进城卖菜的摊贩,偶尔的车铃铛声,也就响几声。
纪昀回到家中,将衣服收拾放进行李箱,昨日父母未归,也不知今天何时回来,若不是卫池出现,她应该会回去将他们接过来。
可惜,今日她却选择了逃跑,且还选择了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随着太阳地升起,马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去火车站的路上,她查了去哈尔滨的航班,似乎最近的,便是选择上海了。
那个她曾经向往的城市,如今却是不得不避开,如果回到上海,她的镇定,她的坚持,一切都会被打乱。
去北京的火车在早上九点发车,坐在车厢里的她,听着歌,心不在焉。
漫漫长路,足够她去冷静,也许想通了,她就回去了,也许........
张娜打来电脑,说纪哲闻醉酒的厉害,严姨那边又不肯他们走,让纪昀过来接他们。
纪昀将去哈尔滨的事情告诉了张娜,她没有说婚礼那晚的发生,虽然她不确定,陆霜雨是否已将这个消息告诉父母。
张娜对纪昀的决定有些愤怒,临近年关,当所有人都盼着回家时,自己的女儿却往外跑,而且还是先斩后奏。
张娜觉得纪昀对她不尊重,电话里的喋喋不休,将纪哲闻给吵醒。他没有责怪她什么,只是让她早点回来。
火车到达北京,她又急急忙忙赶往机场,就像是一场逃亡。
飞机在下午两点起飞,她坐的位置靠近窗户,一个打着石膏的男孩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本英语读物,口中念念有词,但声音却很小。
纪昀心不在焉地看着窗户发呆,没有目的地前进,似乎她想要做的事情,终究会完成,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哈尔滨是她早前的一个计划,那还是上大一时,于洛非先提起的。可匆匆过去的这些年,她如今在奔赴那个城市的路上,话还犹记耳边,人和事却物是人非。
男孩似乎遇到难题,他一只手打着石膏,可以活动的手正费力地翻着字典,那本英语读物,正被他夹在两腿之间,以防翻页。
男孩的母亲就坐在后面,她紧张地看着孩子,让他不要乱动。
纪昀不是热心的人,至少多陌生人她一直如此。但看着男孩如此费力,她伸出手,将字典接了过来,对着男孩道:“我帮你吧?”
男孩点了点头,对她的话并不十分相信。
在高中时,她最差的一门课程是数学,不过英语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时她有个习惯,便是将有些文章中比较优美的词汇剪下来,贴在本子上,虽然并不一定有多大用处,但在试卷中占到分数的英语作文,几番汇总,不管多少也能得个同情分。
而那厚重的牛津字典,虽然她有心征服,却又有自知之明,所以,纪昀的英语相毕竟法语来说,竟也能比出差距来。
男孩看她认真地看着字典,不由自主地将英语读物递了过来,纪昀接过书,是一篇关于牛顿的小故事。
上海是座繁华大城,随处可见的外国人,英语交流有时也是需要,她的口语发音还是比较标准的,所以,她的一番轻读,让男孩大为惊讶。
孩子的崇拜是直接存粹的,这让心情低落中的纪昀从中得到几丝乐趣,加上座位后,男孩母亲的连番感谢,让她在不好意思之余,有些得意。
两个小时的航班,飞机降落机场,纪昀去取了行李,见到男孩的母亲正在给他穿棉衣,这才让她想起,室外是冰天雪地,也不知道她自己从机舱出来时,怎么没有感觉到冷。
她穿上及脚踝羽绒长服,手里拎着行李箱,机场内与机场外果然是两个世界。
纪昀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天已隐隐的暗了下来,她得赶快找到酒店,度过第一晚。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边上,也许是看到她手上的行李,猜到她是过来玩的游客。
出租车将车窗降下,侧过身子道:“姑娘,过来玩的吧?这天快黑了,你要不上车,我送你去酒店?”
“不了,”她警惕道:“谢谢。”
“你这怕啥?”司机道:“我这是出租车你还怕?等天黑了,外面风大又冷的,你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找地方去?大哥我是热心肠,是帮你。”
她的警惕心没有减少几分,但出租车司机说的也对,所以,在决定坐这辆车时,她特地将车牌号给记了下来,以防万一。
因为是冬天,天暗的速度很快,出租车给她放着行李,纪昀手握着车门,又有几分犹豫。
“上车,这大马路上的这么多人,还怕我吃了你?”
纪昀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打开车门,还未进入半个身子,就听到女人地叫声,她寻着声音转过身去。
原来是在飞机上遇到的那对母女,女人拎着两个大包,一边跑着,又要回头看绑着石膏的儿子。
女人气喘吁吁跑来,应该是走的太急,眼角都泛着泪珠。
“等等,”女人撑着腰,喘了好一会开口道;“一起拼个车。”
“你们一起的?”出租车司机问道。
“一起,一起,”女人将包裹扔进了车里,又折回去接儿子,“不一起我还跑过来做啥?这都快接不上气了。”
司机大笑,示意他们上车,“你们这去哪里?”
纪昀一头雾水,对他人的提防,她有这么一个概念,便是这人和她说过话,声音听来不像是坏人,那就肯定不是坏人了。
而且,女人还带着一个打着石膏的儿子,她更加不会怀疑什么。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出租车司机的话,她看着纪昀有一会儿,见她不说话,这才说出去的目的地。
“那地方在修路,得绕远路走,”司机道。
“远就远些,反正也没多远。”
司机没有多说什么,一段路程里,收音机一直播报着路况,偶尔插播的歌曲,他也会哼唱两句,并让车后的她们也来唱几声。
也许这就是北方人与南方人的差别,一个直接,一个含蓄。
这段说来不远的路程却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走在一段陌生的路上,前往陌生的目的地。
天已完全暗了下去,她不知到了哪里,只是从宽敞大道到了泥泞颠簸,男孩一直问着,何时才能到家,估计他也是不耐烦了。
黑夜后的城市,冷风从四面八方裹来,室温已不知跌至零下多少,纪昀站在车外,仅带的两件羽绒服,一件以防万一,此刻她缩着身子,男孩躲在羽绒服里,两个在黑夜里,瑟瑟发抖。
车爆胎了,四周的荒无人烟,司机正换着轮胎,嘴里一直念念有词。
女人一直向着西边张望。车爆胎已经有半个小时了,司机一直说着马上就好,却不知这个马上要等到多久,女人等的有些不耐烦,也更是担心儿子被冻着,说是联系了侄子。
纪昀被冷风吹的成了筛子,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耳鼻都被冻的通红通红,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男孩抱着她的腿,一边哭着冷,一边又念叨着饿,女人心急如焚,司机从车里拿出饼干来,却没有止住男孩的哭声。
终于,车轮胎换好,一道突突的发动机声也传了过来,一道微弱的灯光由远及近,她们本已上了车,女人却打开车门,对着从电动三轮车上下来的男人又打又骂。
男孩也跑下了车,对着男人一声一声地唤着表哥,纪昀坐在车上,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她又犯了糊涂。
女人骂够打够,走过来对纪昀道:“我侄子。”
纪昀对男人点了点头,他看来只有十七八岁模样。
男人见车上还有人,有些不好意思。他抓着头发,将车里的行李搬到电动三轮车上,然后付了车钱,说是不要司机送了。
出租车司机收了钱,没有多做久留,说是让他们早点回去,晚上估计会有大雪。
纪昀坐上电动三轮车,车用塑料布搭成一个椭圆形棚子,里面放着棉絮,所以室外温度虽低,车里并不是太冷。
女人上车安静了会,又开始对男人念叨,而男孩也一改之前的安静,数落着表哥来。
纪昀被这一家人给逗乐,忍不住笑起来。
女人不好意思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纪昀,”她只简单说了下名字,女人没有追问。
“我叫王花,侄子叫王勇朝,我儿子圆圆,”女人也做了一番简单介绍,然后道:“妹子是第一次来哈尔滨吧?”
“嗯,第一次来。”
王花道:“你这妹子,不能这么老实的。你一个小姑娘家的,随便上人家车啦?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
“我记下车牌号了,应该没关系吧。”
“车牌号有什么用?你人生地不熟的,警察来救你也要时间的。大姐可和不拐弯,以后得留个心眼。”
“谢谢,”她道:“没有想太多,可能我遇到的都是好人。”
王花笑道:“这叫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你说的也对,咋们不能把人想这么坏,你看刚才那大哥,人也不赖。”
“你和我坐一辆车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呀,”女人将披在圆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这天都黑了,你准备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本来已近睡着的圆圆听到纪昀没有归处,呼叫着让她跟着他们回家,兴奋地手舞足蹈。
王花也正有这个意思,便顺了圆圆的意思,让纪昀自己决定。
纪昀看天黑风冷,也就应了下来。
她去了王花父母家中,这与她想象的并不一样。
没有想象中的矮房,没有暖坑,没有厚重的衣服。
这是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她们一进门,便有一堆的男女围了过来,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
圆圆更是给这群人给亲了个便,纪昀的行李被王勇朝拿进了房间,虽然素不相识,第一次的见面,却没有生疏。
室外的冰天雪地,室内的短衣短袖,桌上热着的米酒。
王花将纪昀介绍给桌上的亲朋好友,她没有说出租车的事,反将途中,教圆圆英语一事给说了出来,这使得本就热情的他们,对纪昀更加热心。
吃完晚饭,王勇朝和几个叔叔在打麻将,王花的母亲给纪昀换上新的床单,并嘘寒问暖,是否有其他需要。
纪昀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有想到飞机上的无心之举,会遇到这么一群人。
她给父母打了电话报了平安,电话中张娜的怒气未消,但更多的是担心她一人在外,一直反复念叨着,让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纪昀打完电话,圆圆躺在被窝里,绑着石膏的手露在被外,另一手上是盒牛奶,“纪昀姐姐,我今晚和你睡觉。”
“好啊,”她十分乐意,不过,这么一天下来,也确实疲惫,不知睡着之后,会不会碰到圆圆的手。
“妈妈说你一个人在不熟悉的地方,晚上肯定怕。所以圆圆来陪你了。”
“那你妈妈呢?”她的意思是想问王花此刻是否有空,她对她今日的照顾,着实感谢。
“妈妈在和舅舅打麻将,”圆圆道:“外公,外婆睡觉了,表哥在看电视。”
“那我还是明天去找你妈妈吧。”
“妈妈说你不用找她,她说不用谢,”圆圆将牛奶盒放到床柜上,跑出去漱了口,回来躺在床上就睡着,且还伴着打呼声。
纪昀本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但却并非如此。
夜深人静,陌生的一切,总会令她想起熟悉的人来。
经过昨天的事情,陆霜雨并没有打来电话询问,她应该找到卫池,或许已经知道些,并且,她应该也从她父母那得知,她去哈尔滨的事情。
仿佛离开了一个城市,另外一个城市带给她的,就是不愿多想的麻烦,她这一次又选择了逃避。
逃避不能解决方法,却是她唯一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