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桃三夭

9、一梦经年（1）

　　连瑾瑜要上班，工作以来积攒的假期，能请的假，已经全部用完了，公务员再铁饭碗，也架不住这么请假的。夏辰逸买完早点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林碧落的卧室轻微的音乐声传来，连瑾瑜拥着林碧落跳探戈，他狭长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林碧落，微笑着在她耳边说什么，而林碧落迷迷蒙蒙的仰头看他。他知道林碧落早晨很不容易醒来，从前他们在一起，如果林碧落早起看不见他，会生很长时间的闷气。但是他那时候总不忍心叫她起床，于是就这样彼此纠结下去。他从来没有见过林碧落跳舞，后来的他觉得林碧落浑身上下都要改，走路姿势不对，笑起来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不会穿衣服，总是叽叽喳喳不停，不会淑女的谈话...这样的她妈妈怎么会喜欢？他们怎么能白首偕老？
　　也许他一开始就错了。在别人眼里，她蹦蹦跳跳叫率真，她叽叽喳喳叫活泼，她笑起来喜欢眯着眼睛就像猫咪，她不是不会穿衣服，只不过偏爱热裤T恤。
　　夏辰逸歪在门口看林碧落在连瑾瑜的怀里，前进，侧行，扭转···他的小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成了现在的样子。时间多么残忍啊，他不过是闪了个神，他的小落，就变了个样子。
　　一曲舞毕，林碧落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连瑾瑜嘱咐完林碧落待会可以做什么，并一再的保证，自己下了班就立即回来。林碧落郁郁地吃完饭，满脸不开心的看着连瑾瑜在门口换鞋子。
　　“落落乖，我们今天中午吃红烧茄子。落落昨天做梦都想呢。”连瑾瑜笑着揉林碧落的头发。
　　林碧落神色郁郁的站在门口，手里拉着连瑾瑜的衣角。
　　“等落落看完书，我就回来了啊，有落落最爱的坚果，还有毯子。落落乖乖听辰逸的话好不好？”林碧落终于松开握住连瑾瑜衣角的手，连瑾瑜和夏辰逸对了对眼神，就出门去。
　　“小落要现在看书，还是跟我拼图？”夏辰逸温和的看着快要哭了的林碧落。
　　林碧落慢慢的看了眼夏辰逸，抱着拼图站在卧室门口盯着夏辰逸。
　　“好，那我们来拼拼图。”夏辰逸挽挽袖子，笑着露出酒窝。
　　连瑾瑜在林碧落的卧室放了一个小架子，跟藤椅不像配套的，颜色有些浅，上下两层的，上面堆满了林碧落爱吃的坚果之类的零食。
　　林碧落有很多副拼图，木质的，纸质的，各种材料，说起来她其实是个宅女，不爱出门，在家里拼拼图也可以玩一天，看书也可以玩一天，看电视也可以看一天，睡觉也可以睡一天。
　　夏辰逸拿出特意给她买的一千片的柯南像，“小落看这是谁？要不要拼这一副？”
　　林碧落看看包装盒上的柯南，毫不犹豫的便放下了手里那一副风景画。
　　夏辰逸帮林碧落拆开，林碧落熟练的拿出一小袋，其余的并不拆开，一块一块的拼起来，夏辰逸坐在她身边，不经意瞥见林碧落挽起的裙子，下面露出一条扭曲的疤痕，夏辰逸不能看见有多长，不知道从哪里快到膝盖，他想起连瑾瑜跟他说的时候，落落躺在血泊里。她一定流了很多血。夏辰逸觉得眼睛酸酸的，忍不住眯起眼睛，盯着林碧落发起呆来。
　　那时候他高三，青春昂扬，觉得世界就在脚下，往前走便是大好风景，肆意挥洒。19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啊，放学的时候，周磊过来喊他，说介绍个美女给他认识。他想，这么个小城，有什么美女，他在J市的时候，什么美女没见过。走廊里的人熙熙攘攘，三月暮，初春的季节，他老远就看见一个女子冲他轻轻巧巧的笑，她穿着白色的长棉裙，外面套着浅灰色的外套，扎着马尾，然后他突然就懂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那时候的林碧落多么活泼啊，他还未开口，她就笑着说，“你好，我是林碧落。”
　　他觉得失了先机，只好笑着说“夏辰逸，我叫夏辰逸。”
　　他看着那个女孩子飞扬灿烂的样子，与周磊拌嘴吵架，机敏灵巧。
　　好像是很自然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怎么就避开了周磊，两个人一起上学，一起下课，她坐在他的后座，手挽在他的腰上，他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她。他带她去跑步，为了让她能起床，吃早饭。他带她在马路上乱晃，因为她无聊，而他就只是看着她也可以满足的过一天。他陪她去吃冰淇淋，她是个专一的孩子，只吃芒果口味，一直到后来，她不能碰凉东西，很久很久为了奖励她，他才带她去吃一次。而她也很听他的话，他不让她吃，就算想的做梦，她都不会去吃。他们最好最好的回忆，都在高三毕业的那三个月。他们那么那么幸福，让夏辰逸都忘了去想，人生路上岔路口那么多，一不小心，他们就错失方向。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用宠溺的态度去对她。
　　他们中间隔了一个三年的时光。
　　他小心翼翼地说，小落，我会对你好。
　　那孩子低着头，轻轻柔柔的答，阿辰，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他如何不懂得。
　　你看，他轻轻一转身，无数的女孩子扑上来，他随意挑了一个顺眼的。后来才发现，她之所以顺眼，是因为，她扎马尾的样子像林碧落，她笑起来青春飞扬的样子像林碧落，她拉着他衣角撒娇的样子像林碧落，她仰着头笑眯眯看他的样子像林碧落，她咬着嘴角明明不高兴却不敢表现出来的样子像林碧落······她喝醉了酒扑到他怀里呢喃出的是林碧落才会叫他的称呼，阿辰。
　　他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人，却独独得不到一个林碧落。
　　可是三年之后，她却轻轻巧巧的拿了六本日记跟他说，阿辰，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19岁到22岁。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如何。
　　他觉得荒谬，惊喜，愤怒···他觉得他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情绪，最后他只能冰冷的坐着，带着一种嘲讽的表情。
　　“林碧落，同情我被人甩？”
　　“不是，阿辰，不是，我···”
　　“你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们分手你知道吗？”
　　“······”
　　“阿辰，我，我喜欢你，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毕业了，马上就会结婚生子，阿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很久了。”
　　“好，小落。”
　　她以为他很喜欢那个女孩子，并不知道是那个女孩子终于受不了他的漠不关心，跟别人在一起，她也不知道他其实很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呆在他身边，不复三年前肆意妄为的样子，他开始时常皱眉，于是她就更加如履薄冰。
　　她的担心是对的。母亲并不同意他们的交往。运用一切手段开始阻挠他。他只好见招拆招。
　　他筋疲力尽，她沉默寡言。
　　可是他还是很喜欢她。看到她沉默，他就心疼，看到她高兴，他就开心，看到她流泪，他就愤怒。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是这样无能的一个人。
　　连他心爱的女人他也保护不了。
　　从一开始，他就选错了方法。他心疼母亲为他付出一切，竭力弥补。他以为把林碧落改造成母亲喜欢的模样就好，可是他忘了母亲不喜欢的是林碧落本身，无论她怎么改，母亲都不会喜欢。他也忘了他皱眉教训林碧落的时候林碧落会有多么难过，他觉得时间那么长，还是挨不到他和林碧落的婚礼。
　　他没有走到和林碧落的婚礼。
　　他想，世上还有更难过的事吗，夏辰逸竟然没有和林碧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