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桃三夭

8、就这样吧

　　连瑾瑜看到夏辰逸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有一点点期待。他对于自己这位发小，很是了解，他不会在碧落遇见这种事情，甚至还与他有关的时候，不闻不问，他在善后，然后专心来看林碧落。但是，仍然是惊讶的，对于他狠烈的善后。
　　夏辰逸生平最在乎的，莫过于父母了。他是个至孝之人，哪怕是初中叛逆那会儿，也没见着他跟父母红过脸，当然，他父母身体不好也算是一部分的原因。这次，夏辰逸竟然不顾父母反对，单方面解除婚约，并且私自把生意搬到了s市。为了林碧落远离父母。连瑾瑜看着沙发上随意坐着任林碧落偷偷打量的男子，她在你心中，竟这么重了么。
　　“什么时候到的？”连瑾瑜端上果汁，“没买橙汁，将就一下吧。”连瑾瑜坐到夏辰逸对面，林碧落悄悄起身坐在连瑾瑜身边，拉住他的袖子。连瑾瑜反手握住她的手。
　　“刚到不久，我把你对面的房子买下来了。”夏辰逸拧拧眉，端起果汁慢慢啜饮，姿态优雅。
　　“你既然都打算好了。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阿姨和叔叔，还好吗？”连瑾瑜叹口气。
　　“还好，周磊会时常过去看一下的。”夏辰逸顿了顿，说道，“白雪也会常过去的。”
　　“......抽时间你也回去趟，毕竟从小到大，没这么闹过。”连瑾瑜想象周磊苦口婆心地劝夏辰逸不要来的样子，笑笑。
　　“恩。我明白。”夏辰逸点点头，他们是发小，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更稳重了，不自觉的就照顾他们，无论最后落落怎么选，他们都是发小，是哥们，一辈子的！夏辰逸松口气，虽然明知道连瑾瑜不会生气，仍然还吊着一口气在嗓子，这下放下了。
　　连瑾瑜拍拍又有发呆趋向的林碧落，指指夏辰逸，“落落，知道他是谁吗？”
　　“落落，这是阿辰。”连瑾瑜把林碧落从身后拉出来。
　　“……”林碧落呆呆地看一眼微笑的夏辰逸，又看向抿唇的连瑾瑜，她把手覆在连瑾瑜的手上，然后慢慢抓紧他。
　　“小落，好久不见，我很想你。”夏辰逸温和的笑，伸手摸摸她的头。
　　林碧落看了看旁边微笑着的连瑾瑜，拽紧连瑾瑜的手，回了夏辰逸一个大大的微笑。
　　“落落真乖。”连瑾瑜奖励地点点林碧落的鼻子。后者立即眯起眼睛幸福地用鼻子磨他的手。
　　“正好你来了，跟我们一起大扫除吧。”连瑾瑜毫不客气的指使夏辰逸。不生气？当然不，只是支使支使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而已。
　　“好。”夏辰逸爽快的应答。
　　“落落住书房，床单被罩棉被都在柜子里，落落的衣服、书都在客厅，你看着收拾吧，我去做饭。”连瑾瑜交代一声，然后进了厨房。虽然清楚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让林碧落赶紧恢复过来。但是，连瑾瑜切菜的手仍不自觉的握紧，上一次只有自己照顾落落，落落还是恢复过来了！连瑾瑜愤愤的想。
　　连瑾瑜这里是个小二室，书房由大的卧室改成的，现在大房间给了林碧落做卧室，他自己住在小卧室里。客厅不大，厨房也不大，但是两个人住，却温馨至极。
　　夏辰逸心里酸酸的，尽管知道以连瑾瑜的君子作风，他们不可能有什么，但是，这屋子里到处是他们两个人的痕迹。他们两个人的相片，小落在瑾瑜书上的涂鸦，书房里林碧落以前落下的衣服……他不知道的是林碧落其实刚从这间书房搬出去不到三个月。
　　“小落，我们一起来铺床好不好？”夏辰逸刻意低声温和地同林碧落说话，以前她总受不了他这种声音，如果他连续一个礼拜有应酬，那他只需要用这种声音跟她解释，林碧落马上就撑不住，乖乖投降。
　　林碧落怯怯的看他一眼，突然觉得心慌。
　　“这些都是小落的衣服，自己挂起来，好不好？”夏辰逸指指门口立着的箱子，跟林碧落商量。
　　林碧落看看夏辰逸，然后挪去门口，摆弄箱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去厨房看了看，又回来。夏辰逸整理床铺，并不说话，眼里却闪过一丝黯然。
　　“落落。”连瑾瑜忽然在厨房里叫。夏辰逸看着林碧落欢快的跑过去。一会儿又回来，手上多了两块番茄。
　　林碧落偷偷看了看他，然后伸手递过一块来给夏辰逸。
　　“谢谢小落。”夏辰逸的笑，如四月的风，一时间春暖花开。林碧落呆了呆，然后也笑起来。于是，两个人就建立起了一块番茄的友谊。直到吃饭的时候林碧落还讨好的将番茄炒蛋往夏辰逸面前推了推，一双桃花眼，笑的弯弯的。
　　夏辰逸看着林碧落转头朝连瑾瑜笑，一脸的明媚，连瑾瑜眼神宠溺，而林碧落的眼神其他时间则紧紧的跟着连瑾瑜的筷子，他吃一口饭，她也跟着吃，他夹菜，她也跟着夹，他停下来喝一口果汁，她立即端杯子。连瑾瑜很明显知道林碧落在跟着自己走，他吃的速度很慢，等林碧落完全咽下去才吃第二口。他们太和谐了，和谐的夏辰逸觉得自己完全被隔绝出他们的世界。
　　“落落，给你铺毯子好不好？”吃完饭，连瑾瑜在刷碗，林碧落跟着在厨房门口晃悠，连瑾瑜找出了以前买的一张大地毯，毛茸茸的，林碧落以前就喜欢坐在上面，他出门上班，她就坐在上面看书，赶上好时候，她可以在上面坐一整天，连瑾瑜只需要定时打电话给她，确保她精神正常，不会伤害自己就好。
　　来给林碧落送牛奶的夏辰逸就见到林碧落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看来还有条件反射，是她以前很喜欢的毯子。”连瑾瑜边擦手边解释。
　　“...以前？”夏辰逸问道。
　　“哦，忘了告诉你，就是落落第一次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比这个严重多了。”连瑾瑜随口道，不意外便看见夏辰逸雪白的脸色，这个世上能让两个人走散的事真的太多了，他好不容易才拖着落落走到这一步，他真的容不得一点差错。
　　“小落，带你去铺毯子啊。”夏辰逸笑着招呼林碧落。
　　连瑾瑜的书房由主卧改成，三面墙壁都贴着从屋顶到地板的书架，床靠在窗边，毯子是定做的，连瑾瑜和夏辰逸合力才铺好，夏辰逸这才发现整个房间里没有能上到人的边角，地板上是柔软的羊毛，床上铺了厚厚的床上用品，连小桌子是藤编的，根本伤不了人。
　　他用了很多心思，而这些陪伴和用心，他无能为力。
　　夜晚林碧落睡下，夏辰逸新买下的房子装修，暂居连家的夏辰逸拿出带来的好酒和连瑾瑜站在窗台看星星。
　　“是什么时候的事。”夏辰逸先开口。
　　“差不多一个月以后吧。”
　　“你上次说.....”
　　“骗你的，那个傻子不让我告诉你。”
　　“说吧。”
　　“那时候我在西藏，跟驴友做爬珠峰的准备，那个地方信号差的不是一般的要命，晚上跟他们去镇上补充食药的时候，我一时无聊，打开手机准备玩会游戏，然后我听到了白絮的留言。她说瑾瑜哥哥，我去看落落姐姐的时候发现她晕倒就把她送医院去了，谁知道她醒了之后精神就不正常了，我联系不上别人，只好同意转去精神病院，已经垫付住院费，听到尽快联系我。那时候我打过一个电话给你。我问你在哪，你记得吗？”连瑾瑜平铺直叙而来，声音几乎都没有起伏，夏辰逸仍然觉得像是被人狠狠甩了几掌。
　　不记得，那时候的他天天除了工作，就是泡吧，他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他不过是爱上一个人，不过是想许她终老。父亲携几十年养育之恩要挟，他柔弱的母亲就在他面前轻轻巧巧的哭，父亲天天大把大把的吃降血压的药，母亲连续挂了一星期的吊瓶。
　　他何尝不知道小落也在疼。可是那毕竟是他的父母。于是他说小落，以后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好吗。
　　可是从来都对他百依百顺的林碧落却说，阿辰，能不能不要，就这一样，能不能不要。
　　他从来都对她心软啊，那是他的小落，永远都只看着他，永远都依赖他。可是他听见自己说，不行，小落，不行。像是要肯定自己的做法一般，他说了两遍，不行。
　　他听到那边慌乱的收线，他还在发呆的时候收到三个字。她对他说，阿辰，我不是你的忠，从来也不想让你不能两全。
　　那是他醉酒后的真话，他被迫去相亲，所有的朋友都知道，当着他们的面，他喝的酩酊大醉，最后他对她说，小落，忠孝不能两全。
　　那时候她什么也没说。
　　他只沉默一会，便回了“好”字。
　　那时候他怎么想的？小落还那么年轻。会有人去爱她。而他，真的已经筋疲力尽。
　　“我从西藏回来，落落已经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她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严重的自杀倾向。医生不允许出院，怕她伤人伤己。我只好每星期去医院看她。一开始，她把我当做是你，正常的时候很乖，我说什么她都会听。有一次我买了她最喜欢的苹果，去洗水果的时候把水果刀忘在了她病房，落落的腿上至今还有一条长长的疤，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不穿短裤的原因。”连瑾瑜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他喝尽杯中的酒，从橱柜里翻出一盒烟来。
　　“后来她能偶尔清醒，偶尔迷糊，清醒的时候她就一遍遍叮嘱我谁都不要说。迷糊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如果不跟常常她说话，她就发呆。再后来她清醒的时候多了，医生终于允许她出院，那时候这里已经装修好，她失眠很厉害，开始半片安眠药，后来一片，再后来两片，医生终于建议我终止给她吃安眠药，于是我每天都会陪她喝几杯，没想到她却开始酗酒......你一定见过落落哭的样子，辰逸，咬紧了唇，一点声音都不出，憋到气都喘不上来，眼泪却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再后来她胃穿孔进了医院，吃了一个月的藕粉连糖也不能加，终于老实下来。我去上班就把她锁在书房，她很喜欢那个毯子，给她坚果和水果，找几本书给她，她能安静的呆一天。”
　　“这个再后来是三个月以前，也就是说，落落刚出院两个月，我带她回去的时候，她刚刚复职一星期。”

　　林碧落很安稳的睡在床上，月光洒进来柔柔地照在她脸上，她安静恬淡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人。夏辰逸坐在床边，细细的用手描画她的眉眼。他一直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他。所以他一直肆无忌惮。怕什么呢，她爱他。但是他把爱他的她伤成了这个样子。
　　小落，即使我不是有心，你也不能原谅我了对不对？
　　我曾许诺你幸福。最终却将你送下地狱。
　　就这样吧，你不要醒来，我也不要醒来，我们再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