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桃三夭

7、你还好吗

　　林碧落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连瑾瑜和电话另一端的医生争执了一番终于妥协，和夏辰逸一同把林碧落送进医院，路上打电话通知了李晓红，只说她发烧，在医院输液了，李晓红出奇的什么都没问，只“恩”了一声便挂了电话。连瑾瑜觉得奇怪，并未多想，一心一意的期待林碧落早点醒。他顺便抽空和夏辰逸打了一架，单方面殴打，任琳被他凶狠的样子吓到，鼓起勇气挡在夏辰逸前面，连瑾瑜眼都不眨的挥拳就上，被夏辰逸侧身挡下，任琳再不敢上前，慌忙去叫医生，医生到的时候，连瑾瑜已经文质彬彬的坐在林碧落床边，夏辰逸坐在另一边。护士简单的为夏辰逸处理了伤口，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琳却心疼的不停说“小心点”，终于夏辰逸不耐烦的推开护士，示意不需要了，他皱着好看的眉，对任琳说“你，回家去。”
　　这时候的任琳也学会识时务，站了半天，终于转身离开。
　　“落落。”“小落。”连瑾瑜和夏辰逸几乎同时发现林碧落转醒。
　　林碧落只是睁开眼睛，空洞洞的，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夏辰逸又喊了一声，林碧落才转头去看夏辰逸。
　　“落落，有哪里不舒服吗？”连瑾瑜握住林碧落的手，柔声问道。
　　林碧落看着连瑾瑜，并不说话。
　　“落落，是我啊，我是瑾。”连瑾瑜紧紧盯着林碧落不想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可是，林碧落没有表情。
　　“落落，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话跟我说？”连瑾瑜不死心的继续问。
　　“落落…落落想想我，落落，求求你，想想我，清醒一点，你不是想去西藏吗，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开春我们就去，我带你去纳木错，去布达拉宫，我们去朝拜，做全部你喜欢的事，你不是想看珠穆朗玛峰吗，落落，我路线都规划好了，所以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夏辰逸看着连瑾瑜语无伦次地握着林碧落的手，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着往日那个鲜活的孩子木木地盯着连瑾瑜，眼睛都不眨，却像看个陌生人。

　　“我是谁，小落，你记得不记得？”夏辰逸突然觉得可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是连跟他吵架都会带着笑的林碧落啊。
　　“……”林碧落转头看他，夏辰逸才发现她的眼睛并无焦距，说是看，不过是转了个头而已。
　　“陈医生！陈医生！”连瑾瑜努力镇定自己，拿着手机的手努力控制住不要抖，声音仍然不可抑制的尖锐起来。林碧落不自觉的瑟缩一下，看着连瑾瑜的眼光，终于变得有些实质的东西。
　　“对，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但是不能交流，我已经收起了所有尖锐的东西……但是现在，我该怎么做？”连瑾瑜不得不想起那些日子，才过了不到一年。
　　他不过是出去洗了一下水果，回来他的落落就躺在血泊里。
　　她温言软语地跟他说话，停顿了一下就发起呆来，怎么叫也不会应。
　　他穿了件蓝色的衬衫，她抱着他泪流满面的说对不起，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了好不好。
　　开始的时候她神志不清，一心一意的把他当做夏辰逸，他不敢皱眉，不敢神色里带一点疲惫，他的落落是那么精细敏感的孩子，他总是笑着摸她的头，她钻进他的怀里，她亲吻他的下巴，她说阿辰，你等等我，我都改了。
　　后来的时候她终于能认清楚原来他是连瑾瑜，她一遍一遍的叮嘱他，瑾，不要说，不要说。
　　他的落落，坚强的让他都心疼的弯下腰。她受过那么多伤，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叮嘱他不要告诉夏辰逸。
　　然后对他说抱歉。瑾，真抱歉。
　　他看着她疼的受不了，却还是学不会哭出声音，学不会去怨恨，学不会去报复。
　　他看着她酗酒，明知道会喝坏了胃，他也不敢拦着，她清醒的样子，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连瑾瑜有时候会想，他真是自作孽，像开始几个月周磊来看他，夜晚他们聊天，周磊问他：“天底下这么多女孩子，比林碧落好的不知有多少，偏偏你却守在她身边，我真不明白为什么？”
　　他怎么回答的来着？哦，他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周磊笑笑，不可置否。
　　是，路见不平而已。他看过她小心翼翼的爱情，看过她欲语还羞的心情，他看着她那样小心的去爱一个人，付出了几乎全部的努力。
　　而那个人轻易地就抛下她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医生是谁”连瑾瑜挂断电话就看见皱着眉头的夏辰逸。
　　“哦，落落的心理医生。陈柏峰，抑郁症方面的专家。”
　　“……抑郁症？”夏辰逸撑不住似得退一步，扶住门。
　　“啊，重度抑郁症，严重自杀倾向。”
　　“你！”夏辰逸惊怒。
　　“辰逸，原本我只是想做个骑士，是你一次又一次的退让给了我机会，从今往后，落落便是我的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兵荒马乱。李晓红在医院大哭一场，骂完林青阳，骂自己，接着骂林碧落。林青阳闷着头不说话，任李晓红撕咬。林碧落很听话，而且听任何人的话，让她吃饭她就吃饭，不让停，她就一直吃，让她睡觉她就闭着眼睛，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她发呆的时间变短，但只是在连瑾瑜陪着她的时候。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语言能力，连对话都做不到。林青阳不死心地想带林碧落出去再找医生，但是离了连瑾瑜的林碧落，路上就拿林青阳的水杯摔碎割了自己的腿，林青阳只得带她回来。
　　林青阳和李晓红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白发丛生。连瑾瑜提出由自己照顾林碧落，因为林碧落明显跟连瑾瑜在一起时的状态更好。林青阳不同意，孤男寡女成什么样子。李晓红只是看着林碧落哭，什么也说不出来。连瑾瑜只清风朗月般的温声发誓自己真的会照顾好林碧落，又委婉了提到林碧落在林家或许更不适合恢复。林青阳登时说不出话来。李晓红刚停下来的眼泪又开始扑蔌扑簌的往下掉。连瑾瑜承诺把林碧落带去S市，一定好好照顾，一星期打一次电话报备。林青阳和李晓红无言，不是不放心连瑾瑜，只是觉得自己女儿托付给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照顾，过意不去，但看着林碧落呆呆地牵着连瑾瑜手的样子，又有些心动。
　　“阿姨，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您也看在眼里，落落现在这样我也很难受，我们都在S市，那边环境比较单纯，更利于落落的恢复，而且，那边有更熟悉落落的医生。”连瑾瑜看着犹豫的林家夫妇，委婉的劝说。
　　“”林青阳和李晓红相对无言。“瑾瑜呀。你们都大了，外面流言蜚语的，说出去不好听。”林青阳首先开口。
　　“叔叔，现在的重点是落落的病，况且我们一直住在s市，到落落好之前，我不会带她回来。我的为人您这些年也看在眼里，我必不会做对落落不利的事情。”连瑾瑜一脸坚定。
　　“我们知道，我们知道，就是这样太麻烦你了。”李晓红斟酌着不知怎么开口。
　　“阿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摆在这里，现在我能帮上忙，只要落落能好，我在所不惜。”连瑾瑜郑重承诺。
　　林青阳和李晓红终于松口让林碧落跟连瑾瑜走，他们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林碧落，自身的问题也一大堆。林青阳让连瑾瑜留下银行账号，每月打些钱过去，照顾就好了，总不能林碧落的衣着吃食也要人家负担。连瑾瑜没有推辞，留下账号，第二天便带着林碧落去了S市。
　　“落落，起床吃早饭。”连瑾瑜打开林碧落屋里的音响，轻缓的porunacabeza响起来，这是林碧落最喜欢的音乐，为跳这个舞，她一个月的时间都在网上看教程。
　　林碧落迷蒙的揉眼睛，然后就躺在床上发呆。
　　连瑾瑜上前拉起她，在睡衣外面给她套一件毛衣，然后拥着她跳探戈，探戈据说起源于情人间的秘密舞蹈，双方不对视，且表情严肃。连瑾瑜偏偏微笑着看林碧落，温情的眼神几乎让人醉在里面，节奏明快的探戈，让他带着林碧落跳出了优雅的华尔兹的味道。
　　“早安，落落。”一曲舞毕，连瑾瑜笑着揉揉她的鼻子，然后牵着她的手去卫生间。
　　“洗漱，落落。”连瑾瑜指指杯子，昨天到的时候已经很晚，把林碧落安排进自己的房间，连瑾瑜自己在沙发上凑合一夜，今天要收拾的很多，还要去学校给林碧落办停职。幸亏带了些吃的，去早餐店买了粥，勉强能凑合一早晨。
　　“落落，你昨天睡的好吗？”连瑾瑜抓紧一切时间跟林碧落说话。
　　林碧落抬头看看连瑾瑜，然后继续喝粥。
　　“落落，喝粥的时候要配菜，诺，喝一口粥，吃一口菜。”连瑾瑜向林碧落演示。
　　林碧落乖巧的放下勺子，学着连瑾瑜的样子，夹一口菜，吃一口粥。
　　“落落，今天有没有想做的事情？”连瑾瑜皱皱眉，发现林碧落只夹自己刚刚示范的那个菜，顺便夹了其他的菜给林碧落放进碗里。“营养要均衡，落落，要什么都吃，你看，我也是都吃。”
　　林碧落看看连瑾瑜皱着的眉，迅速挨个的夹了一遍小菜，塞进嘴里。
　　“慢一点！”连瑾瑜偷偷叹一口气。“落落，你不用讨好我。”连瑾瑜摸摸林碧落的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连瑾瑜带着林碧落回她的宿舍，收拾房间，衣物，全部打包，东西很整齐，很容易就收拾好，然后才带着林碧落跟系主任说明情况，按规定办了停职，满头灰白头发的老人很叹息，那么开朗的孩子，见人就笑，在学术上也有自己的见解。只是很爱发呆，心事重重的样子。哎，可惜呀。这一停职，再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落落，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告诉我好不好？”连瑾瑜把东西弄去自己的房子已经是中午，看着林碧落又有发呆的趋势，赶紧跟她说话。
　　林碧落还是呆呆的看着连瑾瑜，可是她抓紧了连瑾瑜的手。
　　“落落。”连瑾瑜几乎是感激的，第一天，她就懂得牵他的手，不是他去牵着她，而是她握紧了他。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努力，她性格里有那么多软弱的地方，哪怕是稍微一放纵，她也倒下去了，可是她没有，她一直都很努力，适应世界，适应别人给她带来的一切，他的落落，那样坚强，他知道不是只有他在努力，他的落落，也在努力的跟病魔斗争。
　　“落落，不用太心急，即使你一时恢复不来也没关系，落落，我等你。”连瑾瑜忍不住抱住林碧落，笑出声来。落落，就算你一直出不来也没关系，我是你的，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落落每晚都要喝的牛奶，落落爱吃的熏肠，还有落落最爱的辣条。”连瑾瑜用牵着林碧落的那只手带着林碧落拿了两盒牛奶，两个火腿肠，一包辣条，刚放进推车，连瑾瑜就感觉林碧落带着他的手想去拿第二包，连瑾瑜低笑出声，大手包裹住林碧落的小手，“我们的落落，是个吃货，但是，这个对身体不好，不能多吃哦。”
　　“那么，我们去买落落爱吃的坚果吧。”连瑾瑜牵着林碧落，一手推着手推车。“哪落落自己去拿喜欢的。”连瑾瑜松开林碧落的手。
　　林碧落看看连瑾瑜，站在原地不动。
　　“落落，我就在你身后，去拿你喜欢吃的东西。”林碧落在连瑾瑜的鼓励中慢慢往前走，一步三回头。林碧落拿了一包开心果，然后快步跑回来。
　　“真棒，落落还喜欢什么，再去拿。”连瑾瑜笑着点点林碧落的鼻子，示意她回去。
　　林碧落似乎也开心起来，转身就往回跑。
　　连瑾瑜喊出声的时候林碧落已经被撞倒在地，学生模样的两个男人，穿着时下流行的宽大衣服。道着歉就要上去搀扶林碧落。“别，别碰！”连瑾瑜堪堪在那个男人碰到林碧落之前赶到，立即挡住她的眼睛。
　　“落落，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连瑾瑜跟表情慌乱的林碧落说话。
　　林碧落手开始发抖。连瑾瑜暗自自责自己的疏忽与心急。
　　“我是瑾，落落，看着我，我们在超市，买菜，我要给落落做饭吃。”连瑾瑜双手捧着林碧落的脸，让她仔细看看自己，看看周围。
　　“对对不起啊。我们不是故意的。”两个男生，本是打打闹闹的，却不想碰上人。
　　“没关系，你们先走就好。”连瑾瑜转头尽量绅士的回答，他心很乱，这么贸然的带落落出来，是不是错了。明明知道，她很怕生人。是不是，太过自负，以为自己能照顾她周全。
　　“真的没事吗。。。我看她好像吓的不轻哇”看起来很清秀的男生，被高大点的男生拉了拉，小心的询问着。
　　“你没听说她怕生人吗！我们是生人，会吓到她的，走啦。”高大的男生不顾清秀男生的抗议，拖着他就走了。
　　“落落。起来。”连瑾瑜扶着林碧落的肩，带她起来。“你还好吗？”
　　林碧落突然仰起头冲连瑾瑜露出一个笑。
　　“落落，对不起，是我太心急。”连瑾瑜愣了愣，忽然亲吻了一下林碧落的额头。这好像是林碧落第一次自动自发的冲自己笑呢。
　　连瑾瑜怕林碧落不舒服，匆匆买了些必需品，就带着林碧落回公寓，林碧落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还自己挑了几样零食。她好像学会了笑一样，一说话就先朝他笑。
　　夏辰逸斜倚在门口，看着连瑾瑜跟林碧落手牵手，一起走进来，连瑾瑜提着两个大袋子，林碧落提着一个小袋子。他对她温情细语，她冲他默然含笑，任谁也不会以为林碧落是个病人。她已经会笑了吗。夏辰逸皱着眉，林碧落，你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他了呢。
　　林碧落，怎么办，我这么嫉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