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截止穷途

7、第七章

　　“恩？”陈东篱看他，不知他这么要求是什么原因，“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此行并非为游山玩水，江姑娘若想领略山川之美，日后自有时间。现在忙于赶路，姑娘请勿为难在下。”顾煦扬道，他的脸色依旧淡漠，眉尖微蹙，看上去不大高兴。
　　“我没想去游山玩水啊。”陈东篱心里觉得有点好笑，他是不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看自己掀开帘子看外面，就觉得自己想出去玩？“我就是看看，闷在车里很没意思。”
　　但顾煦扬的脸色并未因此而好转，他冷冷的看她，见她确实没有要听从的迹象，不禁有些不耐烦。不过他没有把这种情绪表露在脸上，他不习惯表露情绪，从小就是。江聆语说的话也没什么错，但他就是看着不舒服。
　　一队人，全都是骑着马的男子，本来一辆马车就够显眼的了，现在马车窗帘还被掀开，里面露出一张女子的脸来。
　　且不说外人如何判断，他自己是非常不喜欢这种状态的，虽然这一趟目的就是为了接江聆语和离心之法，但是要让他确认自己领人为一个弱女子保驾护航，还是让他觉得有损颜面。无奈晋盟主的命令不容违抗。
　　他不再看她，目视前方，只让自己的马同马车并驾齐驱。
　　“江姑娘若觉无趣，在下愿陪姑娘说话，还望姑娘谅解在下难处，不要再掀开帘子。”
　　“哎？”陈东篱惊讶，然后惊悚。她迅速放下帘子缩到座位上，一脸不可置信之色，“你在开玩笑？”
　　“在下从不说笑。”
　　陈东篱的脸色更奇怪了。
　　顾煦扬这意思是要陪她聊天？开什么玩笑，谁会想找他聊天啊。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说起话来没语调又文绉绉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还把这当做是筹码，他以为这是一种赏赐？一种荣耀？
　　不过他长得很好看呀，好看的人说出的这种话，再没道理也总会被人原谅的。
　　“那，就多谢顾公子了。”
　　“不谢。”
　　……
　　…………
　　………………
　　然后就在没有声音了，陈东篱等着，等了很久也没听到他说第二句话。
　　不是说要陪她聊天吗？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他人已经走了？说那话就是为了骗他放下帘子？
　　“顾公子？你还在吗？”她忍不住问，然后就听见冷淡的一声“在下在此，江姑娘有何事？”
　　什么有何事，不是你说要聊天的吗？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指望她能用眼神和你交流还是用脑电波沟通？
　　不过看来他是真的不会主动挑起话题了，她叹口气，想了想，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洛水？”
　　“还有五日。”
　　“在这之前回到别的城里去吗？”
　　“若无需要，不会。”
　　陈东篱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到了休息的时候就睡在马车里，她都浑身酸痛了，而这样的日子居然还要过五天，真是无法想象。但是也不能因此而任性的提出要到城里去的要求，进城住宿休息是挺麻烦的一件事，而且十几个人一起住客栈更是不方便，何况顾煦扬一直强调现在是在赶路，是非常时间，她更是抱怨都不敢出声。
　　得了吧，人家救了你，不让你被杀掉，已经够好了，你还想要些什么呢？
　　她没再提问，顾煦扬也再没说话，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知道虽然没有声音，但他还是在外面，跟她只有一道帘子隔开，她总觉得尴尬。
　　“顾公子，那个晋盟主是怎样的人呢？”
　　“晋盟主是大义之人。年纪轻轻就能坐到盟主之位，武林无人不服他，在下也很是敬佩。”
　　“听上去很厉害啊，他是怎样当上盟主的？”
　　外面的人迟疑了一下，语调略有疑问：“江姑娘，不知情？”
　　陈东篱一愣，心砰砰跳了起来。这种疑问的语气，自己难道是问了什么不合适的问题？听他这话，对这件事自己应当是有所了解的。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要么这件事太过出名家喻户晓，有人不知道自然引人惊奇，要么就是这件事和江家有关。
　　她飞快地回忆原著的情节，整个过了一遍，却发现作者根本就没有详细写到那个姓晋的是怎么当上盟主的，只是随意提了句他年少的时候好像干了什么大事。
　　她笑了几声，道：“多年前的事了，我所记得也只有零星半点。”
　　顾煦扬沉默，许久才道：“确是多年之前，众人围剿万药堂，一着不慎落了妖人圈套，是晋盟主巧计力挽狂澜。晋盟主少年英雄，几年后被推举做盟主，也是众望所归。”
　　这种聊天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不管她问什么，说什么，他都只是公式化的回答，不仅没趣还没用。问了几句之后她也没耐心再跟他说话，往后面一靠，开始闭目养神。
　　她不再说话，顾煦扬却还在外面沉默的跟着，他看着前方，面色冷淡。
　　无聊的旅途还要持续很久，不仅仅是这一次，以后还有很多次，无论他情不情愿，因为他是被阳泽选出来跟随晋潭笙的。
　　这是无法改变的，为了维系武林正道的平衡，才会出现知横盟，这样的体系下不会允许哪个派系一家独大。阳泽选择让他出来，他无法拒绝。自己和这一身功夫，来自阳泽，也终是为了阳泽。阳泽让他出去，他就出去，让他跟随晋潭笙，他就跟随。
　　晋潭笙看向他的视线永远不是绝对信任，但是这并没有关系，他的目的并不是让他信任，也不是成为他的心腹。他只是听从阳泽的话罢了，若是晋潭笙有能力压制阳泽，一切自然无恙。不过照目前来看，他确实有这个能力就是了。
　　马车的速度不快，他的速度也无法加快。一起一伏的状态让他思绪有点散乱，他看向旁边的马车。
　　之前江聆语一直在找他说话，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问了，也不说话了。
　　顾煦扬有点纳闷，又觉得她可能是累了，已经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大概还会问自己在不在吧。想起自己答应她要陪她说话，他不由叹了口气，不小心答应了麻烦的事啊。继续看向前方，他没有加快速度，依旧与马车同步。
　　*
　　临和城，醉芙蓉。
　　楼上高阁，薄纱轻垂，琵琶笙箫悠悠流淌。
　　榻上，雪白衣衫铺开，绯色织物滑落，层层叠叠。
　　一只手拈起白瓷小盏，手指纤长，如玉为骨。盏中液体晶莹剔透，在手指的晃动下一圈圈的旋转，波光潋滟。
　　熏香燃着袅袅轻烟，云雾般弥散，衬得迷离朦胧。
　　白衣乌发的人半跪在垂帘之外，身姿窈窕，此刻却挺得笔直，透出坚毅之色。她目光低垂，精致的面容如冰雕雪砌，没有半点表情。
　　缓慢悠长的乐声在室内流淌，隐隐夹杂外面喧嚣的人声。
　　许久，垂帘之内终于有了声响。
　　一声叹息，如同轻烟逸散。
　　蔻姬迅速垂首，“属下知罪，请教主责罚。”
　　那声音“嗯”了一声，道：“你确实有罪，让本座跑到这偏僻之地来寻你。”
　　蔻姬沉默不语，那人等了等，又道：“蔻儿，你从不曾违逆本座的意思。”
　　“请教主责罚。”
　　那人笑了，“你以为本座不会动你？”
　　“属下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擅自离教，又不说出缘由。蔻儿，是本座对你太好了。”
　　“属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教主，为了圣教。属下忠心，天地为证！”
　　“你为了本座去杀江家遗孤？”
　　“属下——”
　　“江家的离心之法还算有点意思，天下多少人趋之若鹜，小笙也必定不会容忍它落到本座手上。你所谓的忠心，就是给天下人一个找本座麻烦的机会？”
　　“……属下知罪。”蔻姬闭上眼睛，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你自去领罚，这种事，没有第二次。”
　　“是，属下告退。”蔻姬行礼，起身。
　　“慢。”
　　“教主有何吩咐。”
　　“这酒太难喝，让他们换，熏香不好，撤掉，音乐也停下。”
　　“属下遵命。”蔻姬低头行礼，绷紧的弦终于松弛。
　　垂帘内，榻上的人推开了窗，倚在窗棂，目光向下。
　　灯火阑珊，吵闹喧嚣。
　　永远都是一样的热闹，那人笑了起来，抬手拿旁边碟子里的点心吃。才入口，眉头便蹙起，又很快舒展。
　　漂亮的手拿起碟子，轻轻在窗外抖了抖，然后松开。
　　下方似乎传来了惊叫声，楼上的人却置若罔闻，只是看着天边夜色，笑容柔和温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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