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截止穷途

26、第二十六章

　　之后的几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难熬，大概是因为随着拍卖会的日渐逼近，大家都忙碌起来了，没什么人再有闲时间来搭理她。哪怕是绯儿，跑来找她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更别提顾煦扬了。不过这样也好，不用见到他真的太好了，虽然知道迟早有一天要去面对，但是至少现在，能迟一天是一天。
　　不过这样的生活同时也很无趣，她近乎无所事事。不会有人来差使她去做什么，她被纯粹当作客人来对待，但说真的这种感觉其实也不是那么舒服。
　　没有归属感，她看着自己周围所存在的一切，所能感觉到的只有陌生，即使已经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月。她不属于这里，这种感觉日渐清晰，但是又无能为力。她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个世界，更别提她还面临着潜在的生命危险。
　　或许她真的应该试着去融入这个世界，但是，要怎么做呢？她迷茫并且惶恐，这和她当初计划逃出江家并不是同一种事，对她来说，后者要简单得多。但是不管怎么说，如果一直这么恐惧着而不去付诸实践的话，什么都不能改变。
　　她决定尝试一下，无论是下定这个决心还是将它付诸实践，这个过程都显而易见的艰难，但是她没有其他选择。
　　她去找晋潭笙，希望能在这种时候给大家帮帮忙，晋潭笙对她的提议表示意外，劝说她几句，但在她的坚持之下还是同意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他似乎在笑，这可真是奇怪，有什么好笑的吗？
　　不过，从第二天起，她就获得了一个临时工作：帮助绯儿检查参与人员名录及相关条例。
　　说是帮助，实际上她要做的也不过是把一本本厚厚的册子从书架上搬到绯儿的桌子上，然后在每张检查过的书页上点一个墨点。但就算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开心。
　　绯儿对于她能来帮忙真可算是喜出望外，看着那精致小脸上的甜美笑容，陈东篱感觉自内心深处涌出一种无法言状的愉悦感，她情不自禁的抱住了她，闭上眼睛感受少女的温暖和活力。
　　“聆姐姐？”对她的反应有些惊讶，绯儿回抱住她，声音中带着笑意。
　　“没事，我只是，见到绯儿太高兴了。”自觉失态，她松开手，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小姑娘疑惑的歪头，而后欢呼一声扑了上来：“见到聆姐姐我也很高兴啦！”
　　每天都有事做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准备工作就完成了，剩下还有些别的事，但是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和绯儿得到了美妙的假期。关于这个假期她的想法是好好的睡一觉，但是绯儿却要拉着她出去玩，她皱眉，却在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面前败下阵来。
　　“好，我知道了，我跟你去玩儿。”她低头投降，小姑娘扑上去抱住她。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最喜欢聆姐姐了！”
　　她回抱住她，嘴角无可自制的荡漾出笑容的弧度。我才是，有你在我身边真的太好了。
　　*
　　绯儿带着她溜出了城，对此她还有些担心，但是少女灿烂的笑容让她忘记了这一切。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聆姐姐你要相信我呀。”绯儿笑道，她点点头，回以微笑。
　　绯儿的目的是城外的浅草山，据说那座山风光绮丽如人间仙境，山上满是奇花异草，它们会在某个特定的时间同时开放，花草馨香混合在一起弥散开来，气味香甜浓郁，如果有人不慎进入花丛，嗅到这香气，绝对会像喝了最淳最美的酒一样醉的不省人事。据说山顶上还有巨大的湖泊，湖水晶莹，像是嵌在山体上的宝石。湖面一年四季光滑如镜，即使有狂风在旁吹袭，湖水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甚至还有人说喝下那湖水，就会尽忘前尘。当然，这已经属于传说的级别了，它的真实性暂时可以不用考虑。
　　总而言之，那浅草山也算是旅游胜地般的地方了，景色优美还有些神神秘秘的传言，这种地方总会非常的吸引人。
　　“聆姐姐知道吗？浅草山的北面，有一个山谷，据说如果对着山谷许愿的话，无论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哦。”绯儿抬起食指，神情认真。
　　“聆儿试过吗？”她问。
　　聆儿摇头，她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笑容也变的羞涩，“还没有，不过今天，我想试一试……”
　　看少女的样子，她自然明白她的心事，当即道：“不用担心，聆儿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真的吗？真的会实现吗？”少女追问，她用力地点点头，笑的灿烂：“真的会实现。”
　　少女笑着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过身去继续走路。她的步伐一蹦一跳，看上去心情很好，这让跟在后面的陈东篱的心情也不由自主的高昂了起来。
　　很快，两人上了山道。山道宽阔平整，看上去让人觉得安心又愉快。道旁的草木葱郁，层层叠叠的碧色让人眼前一亮，浓郁的植物馨香在空气中蔓延，偶尔有风袭来，卷着清新香气匆然离去。远远近近的苍翠林木中传来鸟鸣声，清脆悦耳不显嘈杂，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绯儿看上去很开心，她在山道上跑来跑去，一会跳起来够一下伸出来的树枝，一会儿蹲下观察道边的小花，嘴里还哼着不知什么歌曲的小调儿。两人一路向前，人工铺就的山道渐渐走到了尽头，前方变成了踩踏出的道路，但是两人都没有犹豫，直直走了过去。
　　之后的道路狭窄而崎岖，路两旁的草木更加繁盛，鼻翼间充斥的气息不再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它浓郁的渗入空气，与漂浮的尘埃抵死缠绵。
　　绯儿加快了步伐，这种改变让她有些不安，她一边跟上，一边出声问道：“绯儿，我们这是要去哪？”
　　“忘忧湖，湖水很美呢，聆姐姐想看吗？”绯儿道，“这条路是捷径，聆姐姐不用担心，我走过很多次了。”
　　这话让她安下心来，回了句“当然想看”，她跟随的步伐也不再有迟疑。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风景还是没太多变化，如果不是前面绯儿全无迟疑，她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迷路了。终于，两人走上一条一侧是岩壁一侧是矮崖的小路，矮崖那侧长满了高耸的树木，甚至超出这条小路。枝叶繁盛，有好些都挡到了道路上。走了几步，她忍不住想问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就看见前面的绯儿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抬手道：“别动！”
　　她的声音刻意压低，而且充满了警告的危险意味，陈东篱吓了一跳，却也依言没有任何动作。
　　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她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斥着惊讶和疑惑，然而绯儿并没有理她，她轻轻上前几步，探头朝矮崖下看去。几秒钟后，她退回来，脸色煞白。
　　“聆姐姐，今天是去不了忘忧湖了，我们快走吧，尽量别发出声音，快走。”她苦笑一声，陈东篱见状也知道事情不妙，也不敢多问，拉住绯儿的手转身就走。
　　她不知道矮崖下面有什么，但是看这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先按绯儿说的做，尽可能无声的离开，不要引起那些家伙的注意。
　　“聆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会来这里……”绯儿小声道，她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哭腔，陈东篱只能重复安慰她：“没事，没关系的，我们能平安回去的，一定能。”
　　“聆姐姐……”绯儿道，眼眶中已有泪珠滚落，但她紧咬着嘴唇，努力不哭出声来。
　　“没事没事，别哭，没事的，我们快点走，不会有事的。”她心急如焚，心脏就在胸腔里玩蹦极，但是表面上还要强装镇定来安慰绯儿，她恨不得抱起她拔腿就跑，但这根本无法实现。她只能尽可能的让她冷静，跟她快点走。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冷静的让她别动的绯儿现在居然哭得走不动路，或许她发现了，但是她没有细想。她绷的紧紧的神经全部贡献给了矮崖下未知的危险，没有心思再往少女身上放，或者说，她已经不再对少女投以怀疑的目光。
　　“我，我知道了。”绯儿颤声道，她向前冲了一步，却不慎滑了一下半跪在地，她忍着没叫出来，但是滑到她的那块石头却不受控制的滚下了矮崖。
　　微弱的声音在此刻如同天边的惊雷，两人对视，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恐慌和绝望。
　　“跑！”陈东篱先回过神，她一扯两人牵着的手，将绯儿从地上拉起，接着就跑了起来。矮崖下传来嘈杂的声音，没过多久，飞羽破空之声就刺入她的耳膜。
　　“小心！”她一手按下绯儿的脑袋，脚下步伐丝毫不敢停顿。随着“铮铮”的声音，飞羽接二连三的没入坚实的岩壁，有那么几支就擦着她的头发过去，她吓得快要窒息。
　　虽然之前也有过命悬一线的时候，但是果然这种情况无论多少次都无法习惯，她还是怕得要死，要不是心底那点儿逃生的本能，她绝对会腿软跪倒在地。
　　“聆，聆姐姐，这边，我们走这边！”大概已经恢复过来，绯儿两步上前更换了两人的前后顺序，她牵着陈东篱，果决的冲某个方向跑去。陈东篱心中毫无怀疑，对浅草山的路她几乎一无所知，刚才是慌不择路才冲出去，现在由绯儿带路，这是理所当然毫无疑问。
　　身后逐渐传来了嘈杂的声音，一声声的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只恨自己没长出一双翅膀来，或者说没有一件像模像样的隐形衣。她的心底在怒号在狂笑在大哭，可是表面上她只能不停歇的跑。绯儿的体力比她所想的要好太多了，她跑得飞快，甚至让跟在后面的陈东篱觉得有点跟不上。
　　她的肺快要报废了，但是还是不敢停，停了就死。相比之下只是器官的损坏也真是太幸运了。
　　她只是跟着绯儿在跑，不停地跑，周围路过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所以，当绯儿停下来的时候，她除了克制住自己不要一下子趴在地上的冲动之外，剩下的只有惊讶。
　　“怎么——”她的话卡住了，在她们前面不远的地方，赫然是一道断崖。
　　远远地，对面的山峰笼罩着葱茏树木，仅此而已，这样已经足够说明崖下是怎样的情况。
　　震惊的目光转移到绯儿身上，却见小姑娘面色惨白，神情僵硬，眼底泛着水光。
　　“……聆，聆姐姐……”她颤动着嘴唇，缓缓的转过头看着她，她立刻就心软了。
　　“没事，没事的，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她上前搂住她，说着这些自己都不信的话。但是还能怎么样呢，她回过头，看到一队身着暗紫色衣衫的人朝这边冲来，心底冰凉一片。
　　她搂着绯儿后退，几乎完全是下意识的，一步步后退，直到崖边上。
　　“绯儿，你怕死吗？”她问，尽管自己此刻怕的浑身都在颤抖，但是还要强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
　　绯儿伏在她怀中，听到这话抬头看她，脸上的表情难以言状。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的眉毛下垂，眉头却蹙起，嘴角拉扯出奇怪的类似笑容的弧度，她的眼睛格外的有神，里面似乎点亮了一盏灯。这个表情太奇怪了，为什么她会在这种时候露出这种表情？
　　那些人逼近了，绯儿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高声道：“聆姐姐，不，等等！”
　　什么？陈东篱一愣，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绯儿这话有什么含义，她就被对方大力扯住，一起朝崖下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