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唐聿（二）【小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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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苦大仇深地顶着枕头与唐聿相对跪坐在床上。一大一小两只均是一动不动，眼睛哔哩哔哩地瞪得溜圆。
——这一副要把谁追杀得胎都不敢投的模样。
小孩子的身体渴睡，但就算唐聿再怎么没睡醒再怎么想去找周公重温榣山旧梦，在唐墨犀利如刀锋却没有明确焦点的视线中他也只得扶正歪歪倒倒的身体，强打起精神陪她装深沉（……）。
直到屋外打鸣的花公鸡又叫了三遍，天边的熹微晨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镂空的花纹，这个小镇也渐渐从酣眠中苏醒过来，唐墨还是跟魔怔了似的没有动静。唐聿觉得第一天开门迎宾就让客人一阵等简直是闷声不响作大死，在这种闭塞得人心都快僵化了的地方失信于人，相当于间接宣判了未来安宁生活的死刑。
担心着幼时以杀手的方式培养大、后来又一直粘着自己——粘着太子长琴——不怎么跟别人打交道的唐墨会因此吃亏，唐聿审慎地挪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仰起白玉似的很容易给人会心一击的小脸，倾身碰了碰唐墨端正地搭在膝头的双手。
唐墨的反应夸张得出乎他意料——
像在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唐墨一个激灵朝后一仰就往床底下跌去。所幸唐门刺客的矫健身手还好好地摆在那里不曾退步，唐墨反手撑地顺势弹起身子、双脚勾住床沿愣是直直地翻上来了。
“好险！好险好险！差点就睡着滚下去了！
心有余悸地惨白着张脸，唐墨一边喘着气拍胸口一边后怕地自言自语。
“唔，还好我业务技能没有荒废，照这势头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重出江湖接生意赚外快攒点私房钱，这么想想还有一点小激动呢！”
她的关注重点再度错，唐聿不想对莫名其妙兴致高昂起来的唐墨的碎碎念作任何评价。
——居然睁着眼睛都可以睡着！他越来越好奇唐家堡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了。果然以前是自己低估她了么？
其实他的错看不无道理，毕竟以前他还有能力护她周全、甚至让她能够活在他庇护的羽翼下永远无忧无虑。反观现在……
呵呵——唐聿自嘲地勾唇一笑，错开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唐墨的视线——现在的他，能不拖她后腿都算万幸了吧？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摆脱这具软弱无能的躯壳呢？
“长……啊，不对，是小——聿——”
趁着唐聿正在满心凝重地出神而放下了对她的恶作剧的防备，从昨天起表现得就太过入戏的唐墨终于想起了自己是什么迷之设定，一个饿虎扑食压倒了身娇体弱小正太，笑得超级可怕地大肆蹂/躏他滑溜溜的脸蛋。
“哼~居然敢在姐姐说话的时候不好好听着，小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我不好好地教训教训你！”
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地摧残着这朵小娇花（？），唐墨抱着唐聿又是一阵揉圆搓扁，玩得不要太开心！武力值目前远不及一个人单挑八十个彪形大汉不吃力的唐墨（因为她有暴雨梨花），无力反抗的唐聿只好瞪着一双死鱼眼自我催眠说习惯就好，当然要是在他习惯之前唐墨就先玩腻了那更好不过。如果那天真的到来了，他必须得给各路神仙烧三柱高香！！！
……等等。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动了什么可笑的念头，唐聿惊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啧，只是这样生活了几个月而已，竟然就快被同化了吗？
惊觉自己的思维方式正变得越来越凡人化越来越幼稚，按捺不住心中恶寒的唐聿连忙将自己拔出感情用事的泥潭。清冷摄人的气场一开，他的气势瞬间甩了唐墨十几条街，让闹腾不下去的小姑娘讪讪地缩回手坐到了一边。
然后唐聿尽可能地自己站了起来，“啪”地弹了下唐墨的脑门。
“嗷呜，疼疼疼！——长琴你只是个小孩子怎么弹得这么痛！？”
捂着发红的额角眼泪汪汪地蜷成一团，唐墨可怜兮兮地从两膝之间偷眼瞄他。经常和别人打出战友爱打出革命情的小姑娘非常努力地向唐聿解释什么叫“肢体接触出真情”，殊不知她的所作所为只能阐释另一个俗语，“越描越黑”。
“长、长琴，你别往心里去！我是因为你可爱才欺负你的，别的人我还看不上呢！而且……而且我不是稍微有点害怕嘛……”
唐墨的声音轻了下去，颤抖的尾音被堆在脸颊旁的墨色长发吞没。长久以来都觉得她天不怕地不怕、乐观开朗得令人无语的唐聿，见唐墨这副样子，忽地感到更加心疼。
“昨天真是忙忘啦，现在回过神一想才觉得这真是……陌生的小镇，身边全都是陌生的人。尽管数量还没有唐家堡外堡的十分之一多，不过要我一一应付过去还是……非常非常的，可怕……”
然后她湿润的杏眼无助地望了过来，似乎能够一直望穿他的灵魂。
分明起初是习惯成自然地想寻求他的安慰和保护，看到他稚弱外表的刹那却硬生生改口成了——“没关系，长琴，相信我的能力，我可是要好好保护你一辈子的！”
陌生而又熟悉的话语，依稀回荡在耳边。
扭过头不敢看唐墨有些苍白的笑容，唐聿无声地在心底喃喃回应：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可是，我快要不敢相信我自己了。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非要强求便一点意义都没有。千年前在榣山烂漫花树下的允诺，而今已成一句空谈。根本就没有任何能力任何资格的唐聿却还不想放手吗！？
——虽然很自私，但是……我还，不想放她走。
当他执拗地合上双手的时候，除了微冷的空气，什么都抓不住。
伤春悲秋的时间结束，给自己鼓足了劲儿的唐墨起床更衣，然后手脚麻利地给唐聿穿戴、喂饭并打扫房间。等一切都拾掇得差不多了，唐墨便抱了唐聿穿过厨房来到大堂，也是唯一有几张桌子能坐人的地方。
她把自己对小酒馆的修葺重装潢一一指给唐聿。
“长琴你看，“唐墨点着一面突兀地空出来的粉白新墙，细细地说道，“我特意请他们把这里空出来，等你以后长大了、写了诗赋或作了画，我就把它们装裱起来挂在这里，一定能让这个小地方高雅几千倍！长琴的才华，可是连文曲星君都自愧不如！”
“还有那里——”唐墨转向一个光线充足的角落，角落里置了两排书架、其上零零散散地放了几本书，“长琴，你过去常说在洪涯境只能看书好生无趣，可你仍然是个爱书之人，所以我专门给你准备了一个‘书房’。以后也请教教我音韵声律、大贤经典，为了成为与你足够般配得人，阿墨已经下决心头悬梁锥刺股了！
“最后，长琴，我还想亲手为你做一张琴。阿墨不通音律，可也知道长琴的曲子只有天上可听、人间难得几回闻。长琴还愿意为我抚琴吗？你还欠我一首……《凤求凰》……”
最后，唐墨似有几分羞赧。她压低声音，凑到唐聿耳边如是说。
——《凤求凰》么？无论是正调慢三、六弦各一徽，以四弦为宫之羽调，还是正调慢三弦一徽的曲谱，都只有一个想要传达的心意。
唐聿心里一颤，忽然发现兴许她也同样惦念着过去、不愿放手。
“我们就要开始全新的生活啦，长琴，你愿意和我共同留下崭新的回忆么？”
明知这个姿势会非常傻，唐墨依然不由自主地把唐聿举起至眼前平齐，为的是能看清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可心中思量再不肯外露的唐聿只是面无表情地与唐墨大眼瞪小眼半晌，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唐墨喜不自胜，快步上前一把拉开了门、提高了音量大声喊道：“好咧！‘唐门川菜馆’正式开张大吉，烦请各路豪杰如若不弃都来捧个钱场……咦？”
一大束色彩各异的野花生生把唐墨堵回了门内。站在外头的纯朴少年忸怩着支吾好半天，小小声挤出的一句话细如蚊呐：“……唐姑娘，你愿意做俺媳妇不？”
……这是什么情况！？唐墨和她的便宜弟弟都惊呆了！
不，唐聿他貌似还是挺淡定的。他冷冷地乜斜着那束花和挠着头显得十分尴尬的花的主人，嘴唇微启、吐出两个掷地有声的音节：
“——呵、呵。”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唐聿（二）【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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