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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康熙四十七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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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打更声隔着围墙远远传入,自从那日被胤祉御前告发,胤禔就被押进宗人府的牢房,与天安门一街之隔的宗人府,在作为宗人府衙门前,曾是在顺治初年关押过亲贵大臣的牢房。顺治初年,摄政王多尔衮病故后,世祖章皇帝就将从多尔衮这个叔父身上学到的雷霆手段,使在自己那群血亲身上,从把叔父多尔衮的尸骸起出挫骨扬灰起,到将叔王阿济格削爵幽禁恩赐自尽,期间死在这处牢房的亲贵大臣数不胜数。
虽然作为宗人府衙门后,这几进院落曾被改建过,但作为的宗人府牢房的后半部分,至今还保留了顺利年间的建筑,甚至曾有衙役宣称,午夜过后,有人在牢房廊下见到过英亲王阿济格的鬼魂,所以宗人府里无论是官员还是衙役都不愿多靠近这里,其他的宗室中人更是对此处讳莫如深。
一开始,听说要被关在这里,胤禔曾大发雷霆,还是时任宗令的显亲王衍潢亲自来到,好言好语好一番劝说后,胤禔才勉强同意,亲自选了间坐向朝南的围屋给住了进去。因为胤禔一来到就摆了这么大一场谱,衍潢为人向来八面玲珑,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让胤禔的哈哈珠子回去传话,命王府管家将胤禔惯用的物件一一送来,只是送来的东西,无不先被人拦下,仔细检查过,才允许送入。
这让原先想通过送东西,与外界私通消息的胤禔极为不满,但又无可奈何,因为一来送东西是衍潢先提出,胤禔承了他的情,二来衍潢是太宗文皇帝长子肃武亲王豪格一支,在宗室里的威望要比胤禔高得多,因此才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宗令,胤禔还是忌他几分。
屋子里的布置,虽然几乎与王府中惯常起居卧室一般,但仍旧改变不了这里是宗人府监牢的事实,胤禔被关了四天,与外界断绝联系五日,内心的烦躁与日俱增,可除了在屋里绕圈,他根本做不了其他。
由起更到三更,对胤禔来说,如同熬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因此当他听到敲门声时,他甚至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不过屋外的人没容他思考,几下金属撞击声响过,屋门被人由外推开,一个全身隐在披风里的人走了进来。
胤禔定晴一看,走进来的人,竟是表弟揆叙。时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仍掌翰林院事的表弟揆叙,在年初舅舅明珠过逝后,成为支持胤禔争夺太子之位的领军人物,即便在某些方面,揆叙并不认同胤禔的做法,可胤禔仍对这位才智出众的表弟无比信任,甚至很多时候以揆叙为主心骨。
被困多日后,深夜见到揆叙冒险前来,胤禔只觉得一阵安心,控制不住张嘴就怨道:“表弟你怎么才来,我这几天简直是度日如年!”
烛影下,揆叙的脸,一半隐在黑暗当中,表情狰狞得吓人,面对胤禔的埋怨,揆叙没说话,上前扬手就是一巴。胤禔被打得发懵,一边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难以置信望向揆叙。
胤禔内心还停留在,揆叙他竟然敢打我时,揆叙已开口冷冷道:“表哥你可还记得,阿玛临终前,交代过你的话?”
“记着,我哪不记得了!”胤禔跳起激动道。
“阿玛让你沉住气,你有吗?”揆叙冷酷地盯着胤禔问,自从阿玛明珠不复柄用后,他们一族就将全部的希望压在,眼前这个皇子身上,可眼看就要成功,却因为胤禔的胡闹,他们即将要一败涂地,这怎能叫揆叙不生气。
胤禔知道揆叙是怪他找喇嘛诅咒胤礽一事,可这事发生在好几年前,后来他还亲自安排了三个喇嘛的去处,若不是老三胤祉提起,就连胤禔自己也几乎把这事给忘了。
见胤禔不说话,揆叙以为他是不服气:“好不容易,老二被废,皇子里算下来,温僖贵妃生的老十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宫里的贵妃年长无子,惠妃娘娘已是妃位中,位次最高者,而你又身为长子。表哥,只要你沉得住气,太子之位,本应非你莫属,可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揆叙气得全身哆嗦,眼看太子之位就在眼前,却因胤禔的不谨慎,可能就此与帝位失之交臂,这真是气煞揆叙。
胤禔几日未与外界通消息,此时听到揆叙这样说,也知道大事不妙:“那天被押出宫时,我不是已派人去报信,难道他们三个都没逃脱?!”胤禔急了,几乎想亲自出去一趟,问个明白。
“报信?逃脱!现在不止那三个喇嘛,就连其他有份参与其中的王府侍卫,也一个不少,全给满都、拉锡抓住了。”揆叙没好气道。
“怎么可能?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满都、拉锡这次可以说是手到擒来,要不是我多留了个心眼,他们顺藤摸瓜甚至可能查到我身上来。”
听了揆叙的话,胤禔震惊得一下跌坐地上,抬头仰视揆叙喃喃道:“不可能,我先前故意将那三个喇嘛,分别送离京城,这才四日,满都、拉锡他们就算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那么快将他们全部擒获。”
“远离京城?虽然只查到一点风声,但我很确定明佳噶卜楚三人是在南苑喇嘛寺中被擒。”揆叙脸色越发难看,来之前揆叙就怀疑过,胤禔再不中用,也不可能留下这么大条尾巴给人抓。揆叙没接触过拉锡,但说到侍郎满都其人,接触过他的人无不说他是干练有余,精明不足,这次案子能办得如此干净利落,根本不像他的手笔,可若说有人在背后帮他,揆叙又实在想不出是谁在帮他们。
“难道是老三设的局?可老三并不是如此缜密的人。”胤禔自己先否决道。
“也不是老八,安郡王、马齐那伙。”揆叙视马齐等为敌手,所以盯他们盯得十分紧,很清楚此事与他们无关,马齐他们若有如此手段,老八当初也不至栽在个张明德身上。
“那还能有谁?老二的党羽早被皇父清理干净,即便有漏网之鱼,也难成气候。”胤禔泄气道。
“设这局的人,显然是想要你命,对方这样孤注一掷,就像要与你性命相博一般。你好好想想,最近自己到底还招惹了谁?”揆叙深思道。
电光火石间,一个荒诞想法,跃然胤禔脑海:“难道是他?”
“谁!”揆叙急忙追问道。
胤禔自己也有些难以置信:“老四,可老四不像这种人,他向来爱惜羽毛,即便是为了老二,也不会轻易做到这份上的。”
揆叙并没有听信胤禔的话,而是再问道:“你先前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说起来都不是大事,也就先前老四小动作不断,我身边的人为难过他几回,可他还是不知安分,后来我的总管打探到个消息,说小十四的病似乎有些古怪,就是小十四被阿玛杖责后,一直病重未痊时的事,我便使了计,让郭家君去试小十四,可那糊涂的郭家君去到才发现,小十四不过就是体虚罢了。”胤禔迟疑道,这些事在胤禔心里,根本连事都算不上,如果胤禛真的因为这点小事,设下那么大个局来为难他,胤禔觉得胤禛简直是疯了。
“你的总管消息是从哪来的?”揆叙心知不妙道。
“他新娶的妾是太医院左院判郭家君的女儿,消息当然是从郭家君那来的。郭家君之前说小十四吃的药有些古怪,以为他生了怪病。”胤禔理所当然道。
揆叙脸色发黑,他不知自己是该恨他这表哥胤禔行事轻率,捅了个马蜂窝,犹不自知,甚至一直不告诉他,还是该恨胤禛兄弟心狠手辣,做事不留余地。
“郭家君既为太医院左院判,他说小十四的药不对劲,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表哥,我不知你们可想过,十四阿哥明明是个病人,又吃着古怪方子的药,可去了把脉竟只是体虚,你不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揆叙一针见血,胤禔先是惊,继而气愤不已。
揆叙又想了想说:“这十四阿哥不是一直向老八,据说老四一直不甚欢喜这个弟弟,反倒是与十三阿哥走得很近,如今怎么为了这个弟弟,突然与你拼起命来?”
“我才不管他为了谁,他想我死,我就容不得他们活。太医院煎药药渣都还留着,反正如今我先把水搞混,我倒要看看谁死在前头。”
揆叙略一盘算,心里反倒轻松起来,这或许会是个转机,便交待胤禔‘就以胤祯的病为引,将诅咒一事,全推到胤禛身上去。’他们约好,为求脱身,栽赃嫁祸也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