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倩枝

6、君马黄，我马白

　　自那局直下到参横月落的对弈之后，那位容貌昳丽、喜着轻便衣服的年轻男人便常来棋摊。他每每也不破题，只是要求对局，于是颜文便干脆一见他来就自己做东带领围观人等下注投彩，倒也没比之前少赚。而那男子在对局之后经常再呆上一会，同颜文聊些话题。
　　这日的对局结束的尤其早——显然的有意为之，那青年不到一个时辰便丢盔弃甲。颜文淡然道了句“承让”，就从棋坪上抬起视线去看他点漆般的眸子。
　　青年漫不经心地在棋坪上排出赌金来：“如此，兄台已是连赢了在下三场，用这赚来的钱陪在下小酌几壶，怕是......”他有意留了话头，颜文却不接，只安然收了棋子，复再抬眼看去。
　　两厢对视半晌，那青年忽然呵呵一笑，起身便拔了佩剑，隔着一张空局见了一礼，道：“即是如此，那在下便再向兄台讨教一下剑击之术，”他环顾了一周：“诸位皆可投彩，也好做个公证。若在下侥幸胜了，这位兄台便要用这彩金请在下喝酒，”他再看向颜文，笑容里蓦然多了几分狡黠：“若是兄台胜了，在下便亲自用这赌彩请兄台喝个痛快。”
　　四周围观的多是熟客，听了这等“赌博”，愣怔一瞬便爆发出了哄笑。连颜文也不禁付之莞尔，他本是赵人，赵地民风淳悍尚武，此等挑战如若不应将被视为懦弱无能而遭人鄙弃。但见他缓缓起身，拱手向周围捧场之人见了礼，道：“在下无剑，可有哪位好汉愿意相借？”一言既出便有人递了把剑来。颜文道谢之后正要向那青年行礼，却见他视线纠缠在自己腰间，见自己看他复又上移对向自己的：“在下姬善，向先生讨教。”口中说着，脸上却又露出几分调侃之色。
　　颜文心中一凛——他的软剑正是藏在腰间，这青年将自己观察的如此透彻，却不知所为何事。当下不敢怠慢，举剑回礼：“在下颜木荣，还请姬先生留情。”
　　二人互相见了礼便都不再动弹，颜文料是那青年自持身份不肯率先出招，又想这赌局输赢皆是一般无二，便长剑斜举，使了个“捭”字诀刺了过去。
　　鬼谷武学中，在细分的剑法、刀法等法门之上，又由以言学、心学命名的字诀。“捭之者料其情也”，这“捭”字诀便取于此意，乃是探查对手路数以寻应对之法的招式。颜文长剑晃动，招招为引，式式相诱，几次对剑下来已对那俊秀青年的武功有所了解——他的剑法本是刚毅一路，于大开大合中隐着大家风范，却被他凭空使出了不少曲承转合。堪堪对了七八招，颜文暗觉这人颇有见地，对剑术的修改甚是巧妙，只可惜使剑的手法尚不成熟，粘结处屡出破绽，不免让对手有机可乘。这么想着他便准备赢了这场比试。
　　照理说，用这“捭”字诀探出了底细之后，便该用“阖”字诀行抵戏之法，决成败于一剑之间。无奈颜文于这武学造诣浅薄，“捭”有余而“阖”不足，眼见青年剑法中“戏”者甚多却无法可“抵”。只得一边暗叹自己于剑术的造诣不比这青年高明多少，一边手中长剑平举，当胸刺去。引来了围观处一片哗然：那青年手中长剑此刻正做气势恢宏的削砍，所到处一片青光黯黯，大有聚势成风之态。颜文却用平刺应对——自古横能破纵，焉有以纵破横之术？
　　众人皆道颜文手误，那青年却看的分明——挡不住。颜文早已用目光在他这剑招的破绽处一一扫过，只待他回护任一处，那简单的一剑便会立刻变向刺往其他一处，而他若是不护，这一剑刺到将刚好是他剑柄护腕无法护到的那一寸肌肤，到时为了躲闪他势必要抛剑才行。只见他哈哈笑了一声，大大方方地垂了剑：“兄台剑术和弈术同样高超，在下认输。”
　　颜文于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剑实际只有个皮毛，凭自己这点微薄内力，真的一剑刺到若是青年运起气来只怕飞的是自个儿的兵刃；至于临时变招......自己的身体跟不上思维的动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他实是在赌那青年对自己所视甚高，万幸，赢了。但是想归想，表面上颜文仍是不动声色，只收剑回礼：“承认。”
　　只见那青年一张俊脸仍是笑吟吟的，他还剑入鞘：“即是输了，那便依照赌约，请兄台喝个痛快。”他一面说着一面向颜文走近，这句话说完时已欺到他跟前，一句细语承着内力飘入他耳中：“鬼谷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颜文暗想他并未使出鬼谷武学的招式，只借了两个不拘形式的字诀来发挥，这青年是如何识得他师门？但他自知当年张仪、苏秦名动天下，单一式“苏秦背剑”，在邯郸便有数十剑客会使，这出怕是疑招，自己若推脱反倒落了刻意，招人怀疑。便自面不改色，淡然应道：“郎君好见识。”停一刻又道：“那便有劳破费了。”

作者有话说

　　有兴趣了可以猜测一下人物是谁喔，历史上有名的。
继续期待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