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倩枝

7、锦瑟无端五十弦

　　那日颜文允了邀请，自称姬善的青年便引他上自己下榻的旅店分了主宾坐下，取酒来斟。颜文见他俊雅斯文，只当会喝到女儿红之类的文人酒，不料那坛子封泥甫一打破便溢出了满屋的醇香——竟是赵地的汾酒。再抬眼去看，只见那青年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目光中透着狡黠之意。
　　颜文不禁莞尔，心道这小子倒是机灵有趣，只怕是个专程出门“交结豪雄”的贵族青年——若不是赵国已亡，自己没准也会如此。想到这一层，颜文对这青年多了几分亲近，又想到自己身无长物唯微命一条，索性也不再戒备，与他推杯换盏起来。
　　转眼过了大半个时辰，颜文只顾一边喝酒一面陷入往昔的回忆中，那青年却也陪他一道沉默着，直到二人脸上都显出了不胜酒力的颜色，他才突然笑道：“窃闻颜兄好赵音，请鼓瑟。”
　　颜文此刻正喝的起兴，乍然听到他说起当年秦赵会盟时类似的话，立即起身，走到房间置了瑟的案前坐下，忽而又从自己的包裹里将自己的那具也取来，并骈摆好，左手按弦，右手取音便弹了起来。
　　这将两把瑟并排摆放当做一件乐器同时弹奏的手法乃是颜文少时独创，呼之曰“连瑟”，曾多次在家中宾客面前表演。自求学鬼谷之后便未曾再尝试，亡国之后更是连想也都未曾想过。而如今酒过三巡，兴之所至，只见颜文运指如飞，双手各掌一番音律，勾抹挑剔间五十根琴弦将它们融合的毫无缝隙。
　　颜文正自入神弹奏，忽听那青年朗声唱道：“君乘车，我戴笠，间关车之舝兮，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四牡騑騑，六辔如琴，他日相逢为君下。虽无诣酒，式饮庶几......”
　　这曲子乃是颜文独创，将两首调子迥异的歌诗融合在一处，非“连瑟”无法奏出。现见这青年轻轻松松便听了出来还以声相和，酒劲一激便玩心大发，手指一勾换了音律，却听那青年停了一刻立即又跟着唱到：“绸缪束薪，三星在天，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今夕何夕，见何良人？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却说那青年正自唱得起劲，忽闻一声裂帛般的“卟”，继而音律消无，只余余音绕梁。抬眼看时，只见颜文以手按弦，正自浅笑嫣然，眉目间却尽是狡黠之色。青年当他醉意上来了，起身伸手要扶时却又被他躲开，只得看着颜文几步走去窗边倚着站定，再回头向他看来，时时清亮如水的眸子带了红丝，嘴角弯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问道：“你懂星相吗？”
　　“不懂，”青年走去和他并肩而立：“我只识得北斗七星......”伸手要指，却被颜文按了回去，后者伸了一只手指指画画：“星官中最重要的就是三垣、二十八宿......”他口中絮絮：“那中间便是紫薇垣，是天上的宫殿......上垣是太微垣、下垣是天市垣......天子率诸侯幸都市也......至于那二十八宿......不知道你们那是什么习惯，我们那兴观星算命，很多人都是根据命星起的名字，我弟弟就叫子参......”
　　说到这里，颜文忽然停了下来，收了手，转了头，定睛看着正听的入迷此时略微露出点疑惑的青年微微一笑：“其实你们韩国也是有这样的风俗吧？对不对，子房？”

作者有话说

　　你猜对了吗？千古谋圣此时还只是个会做出刺杀之类的事情的、血气方刚的青年，希望没有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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