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倩枝

2、山有佳卉，候栗候梅

　　那日舍舟登岸，颜文与二客并船工、船伙作了别礼，径自弃了朝歌城门，向西行去。
　　这颜文本名颜舜华，正是那船工口中被取了女名的颜大公子。他此行所瞒者甚众，却被当爹的猜出了眉目——朝歌城西南三十里的云梦鬼谷便是目的地。
　　云梦山山雄、水秀、谷幽、洞奇，景色宜人。颜文行于山中，恍如进入了一只大肚茶壶中，只见四周山势峭拔，赤壁翠崖，头顶只一片圆天，神秘莫测。
　　颜文在进山前已问明了路径，专走景色清幽又多居民的地方，一途竟也没遇上什么阻碍。他本盼着能遇着个鬼谷弟子好打听一二，没想几天下来竟自己走到了一处宽敞洞庭——后世称为“鬼谷子讲经洞”的正是此处。

　　其实，被誉为纵横家鼻祖的鬼谷子已驾鹤西归，弟子中青史留名的张仪、苏秦、孙膑、庞涓也已不在山中，留守洞中的却仍有上百人。他们听闻有人慕名求学，便请了进来。
　　原来鬼谷子收徒从不挑剔，鼎盛之时门人曾达五百之众。诸人见颜文言谈间对鬼谷数学、兵学、言学颇有见识，便想着新人入门，资质如何总要考察一番，于是便给出了个题。
　　守山弟子中一名叫做蒯彻的领了颜文并一众师兄弟出了洞，到鬼谷内一间棚屋中坐下，让他想个法子把自己给请到外面去。此举乃是依仿当年鬼谷子考验孙、庞两大弟子所为，但颜文自是不知。
　　那颜文今只十八岁的年纪，生性又活跃，这一路因故三缄其口已感烦闷，如今好容易寻到鬼谷却又遇这等捉弄般的测试，不由心头火起。他打量了一下这棚屋，径自走去了一根承重的木柱之下，拔了佩剑横握在手权当锯条，向着那根木柱就锯了过去。
　　当年考验孙、庞二人的乃是师尊鬼谷子，二人自是不敢有不敬之举。而如今颜文所见不过是个比自己大不多岁的男人，又是少年心性且憋了心火，一下便想出这拆了屋子逼人出去的法门。
　　长剑削锯之下，棚顶灰土、茅草纷纷震落。鬼谷众弟子面面相觑——其中虽有通擅言学之人从一始便瞧出这少年是个叛逆坯子，却也以为他怎么也得为自个儿的今后端几分恭敬，现下见识了这等“拆屋逼人”的招式，无不心中骇然。
　　眼见那木柱已被削去了十之三四，木屑灰土落得屋内众人满头满脸。众弟子修习了心术自然人人面不改色，却见颜文亦是一张俏脸半分表情也无，只顾一下复一下地削着木柱，一双眼睛却流露了几分怨怼。
　　颜文赌着一口气削着那柱子，现在正暗自考虑这棚子一会儿塌了自己该往何处躲闪——虽说这茅草顶子砸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初次见面便被砸的满面尘土岂不丢人？他抬眼去看蒯彻，但见他端坐榻中，面色安详，双眼径自微阖，唇角略带笑意，一派波澜不惊、稳如泰山之态。
　　虽已想好了“已无棚屋故无人可在屋内”的说辞，但终究是不愿被砸的满面灰土。颜文正一边放慢拉锯动作一边思考对策，忽听得一人朗声说道：“颜师弟请住吧。”
　　抬头看时，但见蒯彻已不知何时移步棚外，满身尘埃被午时烈阳一照，似是笼了一圈光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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