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倩枝

1、泉源在左，淇水在右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一叶轻舟于淇水古渡起绳，船工手中长篙一撑，一纹纹水波登时和他口中的卫风小调一同扩散了开来。其时，江渚渔夫多出雅逸之士，想来这船工也算得半个渔夫，他见朝阳似火映得半江通红，兴致起来了就要将方才的歌诗唱完，不想才开口，就听得岸上有人连呼“请住”。
　　船工听这人声音清朗明净，抬头看时，见是个衣履精雅的美貌少年。这人十七八岁年纪，皮色白腻，穿一件竹青色深衣，头顶青巾缀了块白玉，背负包裹，腰悬长剑，此刻笑吟吟地说道：“船家相公，我要上朝歌城去，可否行个方便，多载上我一人？”
　　船工暗暗称疑：到朝歌城去，行官道岂不便利？但见他衣履精雅，谈吐又客气，只当是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便道：“好，你上来吧。”说着便要停船靠岸。却见那少年得了应允，点头称谢后提气纵身一跃，身子轻轻巧巧地落在了停岸约摸一丈远近的船上，显是身负武功。
　　少年登船后，船便继续溯流而上。
　　那青衣少年走进中舱，和已有的两位客人见了礼，自称颜文，乃是赵人。客人见他俊雅和气，便多问了两句境况，颜文只道家住邯郸，此番是出门游玩，再问便只笑不答，一双秀目闪现出疏离的眼色。他接过船伙泡的一杯茶，啜了一口，似嫌茶叶粗涩，皱了眉头，把杯子搁在了几上。

　　轻舟白天赶路，傍晚就停泊歇息。那船内两位皆是观光客，每逢泊船便要上岸游玩，邀颜文时，他却总道“没什么好玩的”，虽说这话时每每言色温婉，但次数一多便似在嘲笑相邀之人没有见识。二人只觉得这少年骄气迫人，便不再相邀，连日常寒暄也少了不少。
　　如此冷落之下，颜文倒也不以为忤。他每日只捧卷竹简读得入神，二客分别瞥见过两部，乃是《揣》和《摩》。而且他也确乎不登岸，只在有天傍晚时自己到河湾里呆了两个时辰——正是歌诗里那“绿竹猗猗”的所在。回来时他带了截竹竿，尔后几天便自用佩剑雕削刻磨。二客并船伙皆不解其意，直到一晚那船舱内传出呜呀之声，方才明白他是给自己做了一支洞箫。
　　二客便私下议论，说是素闻燕赵之地多悲歌慷慨之士，尚火木之德，且喜着胡服。这颜文一袭青色深衣不说，本就已俊秀的过分，吹奏的箫韵还如此柔婉，未免太不汉子。
　　船伙似是听到了“赵”字，便凑来跟他们讲了一回赵国颜大夫家长子的轶事，说这颜大公子不知何事被取了个女名，且打小就屡出惊人之语，不是盏省油的灯。他近日在邯郸消了踪迹，颜大夫只说他远行拜师求学去了，言辞间甚是含糊。
　　二客便感叹了一回在尚武赵地，一七尺男儿被取了女名可如何过活。船工刚要接茬，只觉船身微晃，是颜文从中仓走了出来，便都住了口。

作者有话说

　　多谢雅鉴，请留下评论，我希望看到评价、意见和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