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书》安知鱼之乐

15、第十四卷 风波

　　一夜梦寐，青蜀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昨晚梦见了什么，她忘了，又或许，并未做什么梦吧，只是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旁说话。
　　此刻，她已经睁眼，却觉得眼前的摆设很是陌生，微微一愣，便顿时坐起身来，刚想掀开被子下床，却见着沈谙正坐在床前，右手撑着额头，面色慵懒疲惫。
　　这是说，他在这儿守了她一夜？以往她睡着后，他便会自己离去的，像这样守在她床前一夜之久，还从未有过，不知为何，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口间像是飘浮着一层云雾，拨不开，散不去。
　　她认真的望着沈谙的睡颜，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睡着的样子，没了往日的阴沉，没了那凌厉的气势，在她面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很疲惫，很累的，俊美如谪仙的男子。
　　不知不觉，她竟伸出手，指尖轻触上他眉梢，那紧蹙的眉头竟舒展开来，她一愣，手指僵住，可是，却没由来叹了口气。
　　这样的人太美好，或许，不会属于她吧。尽管她努力想与他比肩，尽管她已成一国之君，尽管她尽力让自己能够有陪着上他的才华，可是，他终究是太过优秀，即使她的目光追随了他十几年，他看她的眼神，却始终未改变。
　　“醒了？”蓦地，沈谙睁眼看着她，虽然面色不佳，但语气依旧平淡。
　　她眼神黯了黯，笑道，“嗯。”
　　“醒了就好，”忽然，他平淡的眸子里荡出一抹笑意，那笑容，到眼底，到眉梢，到嘴角。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笑容，不是欣喜，不是开心，不是劫后余生的轻松，而是——一种无尽等待后的释然。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到解释不通的感觉，她摇摇头，兴许是自己睡撑了吧，再看看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内医院的医床上，便有些疑惑地看着沈谙，“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沈谙不语，却蹲下身，伸手把她的腿从床上掰了过来，拿起地上的金丝绣鞋，轻柔地替她穿上。
　　对于沈谙这一系列诡异的动作，她除了震惊之余，还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人——也太反常了吧。
　　为她穿好鞋后，沈谙这才起身，将她拉起来，又转身去柜子上将昨晚汤圆连夜为她送来的衣裳拿来。
　　“伸手，”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身子一颤，立刻僵硬地抬起手臂，任由他替自己将外衣穿上。说真的，这气氛不对啊，饶是她喜欢他，可一夜之间变化如此之大，简直让她有些难以置信，顺带还觉得恐怖，真不知道沈谙这是唱哪儿出。
　　穿好外衣后，他又让她坐下，竟拿出一把木梳为她梳起头来。
　　“等等！”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
　　他停下动作，嘴角噙笑，“怎么？”
　　看着他这副仙然模样，她不禁又花痴了片刻，这才咳嗽一声，正色道，“老师有什么事可以直说的，用不着——对我如此。”
　　他却摇摇头，“没事，反正也是闲着，就当练手吧，”说完，又把她的头摆正，继续梳。
　　练手？她怎么觉得有些不对，这有什么好练的？难道是为了伺候未来媳妇儿？想到这儿，她不禁又伤心难过起来，但想到毕竟还是她先经受这待遇，心里也就平衡多了。
　　片刻，沈谙便为了绾好了发髻。
　　“喏，”他拿来一面铜镜放在她面前。
　　她顿时惊呆了，没想到精通国务的他，竟然对女子的发髻也如此有研究，这发型，真是对她胃口。
　　这时候，汤圆也进来了，首先，看到陛下没事，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激动兴奋欣慰高兴什么情绪都一并涌上心头，最后，见着两人一人坐着一人站在身后，沈相的手还把玩着陛下的青丝，而陛下更是拿着一面镜子笑得花枝乱颤，最重要的是，这两人半天也没注意到自己，他不禁叹了口气，轻咳一声，躬身道，“陛下，您看您要不要先回宫？”
　　这时候，她才发现，门口已经站着汤圆那家伙了，想到如今的气氛，又想起自己前一刻那中溢于言表的喜悦，不禁沉下脸，“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听她这么一说，汤圆便立刻明白了，顿时仓惶道，“就在方才。”
　　她这才松了口气，摆摆手，“摆驾吧。”
　　汤圆立刻应声出去，走之前，还顺带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确——陛下您悠着点儿啊。
　　她本想立马将汤圆这家伙的耳朵给揪下来，想到面前还有沈谙在，也就小女儿矜持了一把，忍住了暴虐的冲动。
　　“走吧，”沈谙伸手扶住她，想要往外走。
　　她顿时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定是平日里自己善事做多了，今日这些福报一下子全都来了吧。
　　还在兴奋着，门却突然被踹开了，看清来人后，她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昨夜你昏迷了？”黎南烨华立刻冲进门，便说着，便不由分手地拉过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她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黎南烨华一扯，这边又有沈谙扶着，一时间没站稳，便整个人都往前倒去。
　　沈谙蹙眉，一把将她搂住，可恰巧，黎南烨华也是转身就将她揽在怀里，一个搂着腰，一个揽着肩，一时间，这场面就成了两男子抱一女子的状况。
　　“陛下，奴才已经——”好死不死，汤圆还兴冲冲跑了进来，看着面前的场景，顿时僵住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他就跑出去准备个步撵，回头一看这屋子里就多了个人了，要说是陛下和沈相抱在一堆也就算了，这黎南皇帝却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放手，”虽然很乐意被沈谙这样抱着，但旁边多个黎南烨华，她却怎么也都高兴不起来了。
　　但黎南烨华却显然没有要松开手的意思，反倒将她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了些，看着沈谙道，“沈相，你不觉得，你逾越了？”
　　沈谙也盯着他，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一派从容，“彼此。”
　　任谁见了这场面都觉得是为了青蜀争风吃醋，可汤圆瞧着便不是，怎么看这么都觉着，这沈相和黎南皇帝的眼神交流怎么比两人和陛下的眼神交流还多，但他毕竟是个奴才，也只得干站着不敢多言。
　　“沈相别忘了，能有资格给她幸福的，一定不是你了，”黎南烨华忽然笃定地望着他，笑容越间和煦。
　　被夹在中间的她，本想开口教训这黎南烨华几句的，却感觉自己腰间一松，沈谙，竟然放手了！
　　她一愣，扭头看向他，却见他眼底一片淡然。
　　“告辞，”黎南烨华顿时笑了，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就往外走去。
　　她没有挣脱，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回头望着他，眼中晦暗无比。沈谙，终究在你心里，都未曾有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