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书》安知鱼之乐

14、第十三卷 成婚

　　“老师，”她从他怀里挣脱，抬眼道，“黎南烨华他——”
　　话还没说完，沈谙却忽然伸出手指靠在她唇边，示意她噤声。她一愣，还未来得及羞涩这点肌肤之亲，便察觉到了异动。
　　这偌大皇宫中，为何，会有这么浓郁的血腥味？她心里一颤，这味道是从殿门外传来的，莫不是在外面的汤圆出事了！
　　一想到这个，她几乎疯狂地便想冲出门外，却被沈谙一把搂住，随即紧紧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刚想说话，面前的景象却让她整个人顿时呆住。
　　原本静寂无声的长明殿中，竟然，凭空出现了一群身着玄铁铠甲的武士，那些武士匍匐在地，垂头看着地面，没有一点声响，那漆黑的头盔下，看不见一点属于人的生气，无边寂静，但这些人身上散发的死人气息，还有那源于地底深处的冰寒，哪怕不近身，都让她觉得无比刺骨。
　　沈谙能清楚的感觉到，此刻，怀中的她正抑制不住的颤抖，没错，眼前的这些人，不，应该说，这些怪物，正是那日国宴同样出现过的羽国神兵。只不过，那时候这些怪物只是现身了一刹，而此刻，却出现在他们面前，一直这样沉寂地匍匐着，像是一群忠臣的奴仆。
　　看着眼前浊气横身的一片，她只觉得双腿发软，没人知道她为何如此惧怕这些人，正如没人知道，当年在父皇死去的荷池旁，她见到了什么。
　　也是这样污浊一片，这样的晦暗冰冷，她眼前的荷池不在，继而出现的，却是硝烟弥漫的战场。
　　那时候她没有心思深究为何这些景象会出现得如此莫名奇妙，那时候，她只是满眼的战火，她看见城门被摧毁，看见房屋倒塌，甚至，还看见妇人抱着孩子逃离时的无助，看见前一刻还嬉笑打闹的孩子下一刻死在刀下的无辜，看见无数人死在她面前时的绝望。
　　她永远都记得，那些人朝她看来的眼神，那种悲愤，仓惶，惊诧——
　　她想尖叫，可是叫不出来，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不知道自己看见的这些景象是什么。
　　接着，她便看见了那无数身着黑色铠甲的武士，从烟火深处走来，浑身上下尽是血腥味道，那种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恐惧感，那种不可抑止的刺骨寒冷，似是要将她吞噬殆尽。
　　“阿川！”久违的呼喊声传来，她从浑浑噩噩的回忆中清醒几分，抬头看着沈谙。
　　“阿川，”沈谙又低唤一声，他知道，她对这名字有很大反应，方才见她目光涣散，还以为她入了心魔，不知为何，那种久未感受到的紧张，竟在她身上出现，到底，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学生，他还是在乎她的。
　　她望着他，就这样过了半晌，殿中的那些身影又蓦地消失了，她才终于倒在他身上，没了知觉。
　　沈谙一惊，立马将她抱起，冲出门外，大喊道，“传御医！”
　　汤圆一直在门外候着，原以为这次沈相也是会守着陛下就寝了才会离去，没想，这次一同出来的，还有那正瘫倒在沈相怀里的陛下！
　　沈谙睨了他一眼，便不再言语，径直抱着青蜀往外赶。
　　说真的，方才那一眼，简直让他有种透心凉，愣了半晌，这才慌忙跟了去。
　　沈谙抱着青蜀直接赶到太医院，此刻已是大半夜，太医院里除了值夜的御医，其余人都已经早早回去，刚到太医院，门口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沈谙一脸阴沉急急往里冲去，一脚踹开门后，却见着值夜的两位御医正喝着小酒吃着花生。
　　两个御医前一刻还在讨论着醉仙楼里的姑娘是丽萍比较好，还是虹莉比较好，后一刻见着沈谙那张沉得无比阴暗的脸，顿时就吓得瘫软在地，头也不敢抬地大声求饶。
　　沈谙没有理会这两个正当值的御医究竟多么不恪尽职守，只是微微挑眉道，“立刻替陛下诊治，”说完，便将青蜀抱到内医院的榻上。
　　拉上帷帘，其中一个御医，便叫来一同值夜的医官，替他将金丝线的一头绑在青蜀的手腕，另一头则放在指腹上，一边感受着丝线从脉搏处传来的震动，一边思考这脉动的迹象。
　　沈谙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耐烦，蹙眉看了眼跟来的汤圆，汤圆立刻会意地看向那帷帘外的御医，小声问道，“王太医，陛下如何了？”
　　那王太医稳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道，“陛下无碍，”这话一说，沈谙和汤圆一齐送了口气，“只是——”可那王太医却接着又说。
　　这口大喘气，不要说是汤圆，就连素来沉稳的沈谙，心里都有些窝火，随即沉声道，“只是什么？”
　　王太医不知道是脑子抽风了还是纯粹愚钝，也没听出沈谙话里的愠怒，反而自顾自道，“看陛下这情形，怕是入了心魔了吧，嗯，这脉象紊乱，甚至可以说是错综复杂，虽然其间命脉还算稳定，可这乱窜的脉象，实在危险，看样子，若是陛下再不醒来，就——”
　　话还未说完，沈谙轻描淡写地给了王太医一巴掌，要说是普通的一巴掌顶多也就把人扇晕，谁知道，王太医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
　　一旁的汤圆看得心惊，要是他没有记错，这是沈相第二次在他面前这样云淡风轻地杀人了，第一次，是陛下在围猎场得了风寒没有被御前护卫及时送回宫，导致陛下昏迷了三天三夜，那一次，御前护卫满门等来的，不是株连，而是被沈谙一掌一个的打翻在地，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上至老妪下至孩童，一个一个死去。
　　沈相何其残忍，可事后却对陛下隐瞒了此事，还下了禁令不许任何人传出，否则就会跟这护卫一家一样的下场，那时候，饶是他，也被沈相这样的残暴给吓得不敢在陛下多言一句。
　　看着王太医已然没了生气，沈谙便摆手示意他处理，他很是苦憋地看了眼还在榻上的青蜀，随即微微颔首，便一边别过脸去，一边拖着太医的尸体往内医院的后门走。
　　屋里的血腥味渐渐消散，一阵风吹过，帷帘轻轻动了动，他望着依旧在昏迷着的她，蓦地，笑了。
　　原来，他每次杀人，都是为了她吗？
　　走到榻边，他俯下身，指尖触上她额头，“醒过来好不好，”他顿了顿，又继续道，“醒了，我们就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