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尉迟莲笙

8、命悬一线

　　出医院的时候还是阳光融融的，转眼就是阴云密布，细雨绵密。南方小城诡异多变的天气总是因人因事。白久安的心情就像这多变的天气，从万里无云到愁云惨淡。
　　真的很累了，连多坚持一秒的勇气都在陈默涵面前丢失殆尽。一直以为只要付出就会得到回抱，但没想到会得到陈默涵一句“我希望能和我的爱人正大光明在一起”。他只是喜欢陈默涵而已，只是喜欢而已，不在乎他的性别，年龄，地位。
　　街上没个带着雨伞的路人都会看一眼雨中疾步的俊秀少年，白久安觉得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施舍与嘲笑的刀刃剜着他的骨肉。好像立刻回到医院，躲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被窝中不要看见任何人。
　　他哆哆嗦嗦掏出手机，红着眼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电话在嘟了两声之后被接通：“喂妈，是我，我想转院。”
　　白母对突如其来的转院请求十分意外，问：“安安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在哭吗？”
　　“我没事，你别担心我。我，我只是想转院…”白久安的哭腔越来越重，压抑着情绪使得他完成连贯的语句都成了一件难事。
　　“你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妈妈很担心你。陈医生呢？他不是和你出去了？”白母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切。
　　“别问了…别问了妈…我什么都不想说…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转院…”白久安的恳求听起来无比哀泣，实在不想说下去了，干脆挂了电话然后关机。
　　身边的雨忽然停住，而后是一片阴影罩在头顶，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为什么要逃跑？为什么要转院？”
　　“因为不想看到你。”白久安皱了皱眉，擦擦眼泪抬脚从伞中跑出。
　　陈默涵刚伸手打算拉住他，却被他早有预料地重重甩开。雨伞猛地一晃，陈默涵回神的时候，白久安的身影已经在混乱忙碌的车流中与雨幕融在一起了。
　　车道旁的香樟树被风刮得哗哗作响，湿润的细雨层层叠叠扬得让人心烦意乱。
　　白久安的睫毛上挂起厚厚的雨珠，重得让他睁不开眼，泪眼朦胧中只看到远处疯狂鸣笛向他驶来的大巴。
　　一瞬间袭来的恐慌与惊惧使他双腿发软，凭借本能迈出的脚步却在“呯——”一声巨响中停下。
　　车祸现象就像一枚成熟的孢子向外炸射无数孢子种子一般，迅速导致整个路段被波及瘫痪。繁忙的市中心十字路口除了无数的鸣笛声，只剩下沙沙作响的雨声。岑寂的万物在须臾间也成为了不朽。物方生方死，死去的未尝不是种独特的存在方式？天空以其下雨的落泪方式哀悼沥青马路上下渗的血迹。
　　一切就在电光火石间发生，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脑海中仍残留着面色苍白的少年和如同猛兽扑食般扑向他的大巴的影像，就连白久安也对这始料未及的车祸心有余悸。
　　少年瘦削的脊背靠在男人温暖宽阔的胸膛，陈默涵从后抱住白久安时甚至还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不停发抖。
　　“没事了。别怕别怕，没事了小安。”陈默涵将白久安转过身来，摸着他脸安慰道。
　　白久安失去焦距的黑眸一点点恢复神采，他结结巴巴地说：“刚，刚才那辆车…是，是要撞向我的…我，我以为我要死了..”
　　陈默涵心疼地替他拨开挡住眼睛的黑发，看着他眼睛温柔地说：“是，我也看到了。但是你是那么好的人，上天都不忍心收了你。刚才那辆车雨天打滑偏离车道，也是对他开得太快的惩罚。”
　　“我，我怎么那么幸运？”
　　陈默涵摸摸他的头发，牵着他走到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说：“因为你是白久安，会一生长乐久安的。”
　　白久安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现在呢赶快回医院，不要再让阿姨担心了。”
　　白久安侧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陈默涵，问：“你会因为这事讨厌我吗？”
　　陈默涵停下脚步，长长叹了口气，无奈道：“小安，你怎么会这样认为？我说过了，我拿你当好朋友，刚才的话是我说得太重了，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想太多，我对你没恶意。难道要我和你拉勾勾，说友谊一百年不许变吗？”
　　白久安很想哭，听到他刻意开玩笑逗自己开心，嘴角僵硬地扬了扬，“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别太当真。”
　　陈默涵将雨伞换了一只手拿着，走到靠近马路的一边，想到刚才让自己失去心跳的一幕就觉得神经到现在还是绷得生疼。人在经历了极度紧张之后，松口气放松下来时就会觉得浑身虚脱。
　　陈默涵笑道：“如果你乖乖接受治疗，痊愈的话，也许，也许我可以考虑一下你的话？”
　　“什么？什么话？”
　　陈默涵没有再出声，用嘴型做了个“在一起”。
　　白久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真的？？？！！！不是为了安慰我？？！！”
　　“不信算了。”陈默涵微偏过头，唇边却挂上情不自禁的温柔笑容。
　　“信信信！！医生都是言出必行的！！你说到就要做到！！”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