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栾大秋

28、旋涡（四）

　　一场匆忙的同学聚会让安秋和沈途都有些吃不消。
　　一是二人都有些疲惫，二来在动车上坐了那么久，确实有些累了。
　　安秋不禁开始后悔自己拒绝了夏煜提出买机票的建议。
　　以前坐这么久的动车也从来没觉得有多么难以忍受，现在不知道是年岁长了身体没以前那么好了，还是被宠的一点儿苦都吃不了了。
　　“安秋，我们一会儿早点回去吧。”沈途趴在安秋耳边暗暗私语，“我有点困……”
　　“我也有点。”安秋无奈的怂怂肩，“年纪大了唉。”
　　安秋和沈途又勉强坐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了了，安秋给顾硕微信上发了个定位，让他准备来接人。
　　坐在一旁的田志阳瞟了一眼安秋：“你们准备走了？”
　　安秋点点头：“嗯，刚下动车，太累了……”
　　田志阳点点头：“我送你们回去吧。”
　　安秋摇头：“不用不用，沈途男朋友来接我们。”
　　安秋多聪明的人，田志阳那几眼故意的眼神，就让她大抵明白了田志阳对沈途的意思。
　　田志阳愣了一下，随即笑眯眯道：“这样啊，那我送你们出去。”
　　沈途没多说话，看了一眼田志阳后问安秋：“他什么时候来？”
　　安秋看了眼手机：“说是出发了。”
　　沈途点点头。
　　田志阳试探性的目光直接被安秋打断。
　　安秋笑嘻嘻的跟田志阳开始聊以前的事情，田志阳也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聊下去。
　　过了一会儿，顾硕发消息说已经到了，安秋便拉着沈途跟大家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田志阳对你有意思啊。”
　　“别胡说八道。”
　　安秋啧啧咂舌：“之前人家就对你有好感了，你不知道而已。”
　　沈途白了她一眼：“神经啊？”
　　安秋懒得跟她多说，看到顾硕就直接开车门进了后驾驶座，沈途无奈的坐上了副驾驶座。
　　顾硕朝后看了一眼，又看了眼沈途：“你们说什么呢？”
　　安秋做了个鬼脸：“你猜啊，我就不告诉你。”
　　顾硕懒得理她，转头问沈途：“去哪儿？”
　　沈途笑了笑：“先送安秋回家吧，然后再送我回家。今天太累了，明天带你们去逛逛。”
　　安秋伸手把沈途手机拿来设置了个导航就倒头睡过去了。
　　沈途也打了个哈欠。
　　顾硕看看她们俩：“这么困？”
　　沈途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就在外面等着？”程帆挑眉。
　　梁澄语看着不肯自己回酒店的程帆有些无可奈何：“你想干嘛？”
　　程帆想了半天道：“我无聊啊！”
　　梁澄语看着撒小孩子脾气的程帆，有些无奈道：“那不如，你进来坐坐？”
　　程帆笑眯眯的道：“求之不得！”
　　梁澄语无奈，喊他进屋。
　　梁澄语的父亲早就出国了，爷爷奶奶是跟着自己的叔叔婶婶住，梁澄语虽说和假人都少有来往，但是这些亲戚都很喜欢她，也一直惦记着她，这次听说她要回来，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
　　特别是梁澄语的婶婶，从见到梁澄语开始就眼泪汪汪的。
　　这也难怪。
　　她少说也有五六年没见过他们了。
　　梁澄语打心底里是怨恨她爸的，不单是甩下了自己和母亲，甚至甩下了爷爷奶奶。
　　虽然母亲和伯伯现在也过得很好，但她始终忘不掉母亲度日如年的那些年，心中一直有个疙瘩。
　　亲戚都对她很是关心，可是她一直对所有与他父亲有关的人心存芥蒂。
　　若不是这次查出来了一些病症，让她忽然明白了生命的不易，大抵她还是不会与家人联络。
　　虽说看明白了，她却还是不想见自己的父亲。
　　“是不是澄语回来啦？”奶奶拄着根拐棍，从里屋走了出来。
　　“是，澄语回来看奶奶啦。”梁澄语看到白发鬓鬓的老人，一时鼻酸，觉得自己这几年真不是个东西。
　　“这个小伙子是不是你妈妈之前说的那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呀？”奶奶实在想不起来名字，尴尬的笑了笑。
　　听到奶奶的话，梁澄语愣住了。
　　程帆见他没反应，连忙接话：“是，她妈妈对我很好，我这次也是专门陪澄语回来看您二老的。”
　　程帆把手里拎的大包小包都递给一旁站着的婶婶，对婶婶也笑了笑：“您是她婶婶吧，婶婶好。”
　　梁澄语还愣在原地，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还跟奶奶他们有联系。
　　奶奶牵着梁澄语的手，笑嘻嘻的说：“我也这么多年没见过你妈妈啦，逢年过节都给我寄点儿东西，打打电话。比我亲闺女还亲呢！”
　　梁澄语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程帆机灵的很，接上了奶奶的话，跟他们聊了一阵子。
　　吃过饭后，婶婶给他俩安排了一间房间，让他们好好休息。
　　梁澄语一进房就忍不住坐在床上哭了起来，程帆也不多问，只是安静地呆在她身旁，伸手揽着她的肩膀。
　　直到她平静下来，才缓缓的看向程帆。
　　“程帆，我觉得我真不是个东西。”梁澄语皱眉，还带着哭腔。
　　“你就是太爱这么想了。”程帆摇摇头，“你没做错什么，就算你真的犯下滔天大罪，你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孩子不懂事而已，有时候亲人的爱是盲目的。”
　　梁澄语缓了缓，终于将自己和父亲的事儿说出来。
　　“我爸说自己是个艺术家，我初三那年，他走了。”梁澄语的表情没有丝毫笑意，“丢下一大家子人，说要去追求十几年前没能追求的音乐梦。世界那么大，他能算个什么？”
　　程帆没接话，等着她继续说。
　　“无论他有没有作为，他都把我们一家子抛弃了，就算爷爷奶奶什么都没做错，我还是本能的抗拒和我爸有关的一切。”
　　程帆走到梁澄语面前蹲下，伸手拉住她捂住眼睛的手。
　　“别捂着，哭出来就好了。”程帆笑了笑，“哭出来以后，一切都还是好的。”
　　“程帆……”梁澄语一下子跪坐在地上，扑到了程帆怀里。
　　程帆被她撞了个满怀，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个人就这么在地上相拥。
　　梁澄语忽然觉得自己对程帆所有的防备和包袱都已经卸下来了。
　　“我以前总觉得，没谁能跟我走到最后。”梁澄语笑了笑，“可能有些人觉得我情绪不起不伏，跟我在一起没什么意思吧，大多连追都还没追到就放弃了。”
　　“我不觉得。”程帆打断梁澄语。
　　梁澄语瞟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
　　程帆皱着眉头想了想：“嗯……说的出理由的喜欢，大概是没那么喜欢吧。”
　　梁澄语没说话，
　　程帆捧着她的脸，凑到鼻子之间只有两三厘米的距离：“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和唐泽的事儿呢？”
　　梁澄语咬了咬嘴巴：“我这么多年，心里大概也就只有过他一个人。”
　　“高中的时候，我就喜欢他，我以为是我单恋，后来好像是双向单恋。”梁澄语自己都没发现提到唐泽的时候自己嘴角扬起了笑容。
　　可是下一秒她的表情就暗了下来：“但是他高中一毕业也走了，跟我爸一样。都是为了什么艺术梦，还说不能有牵挂，不能有联系。我不懂他们，我只想过平稳安静的小日子。”
　　程帆忽然说不上来的心疼梁澄语。
　　若说安秋是莽莽撞撞的探索自己人生的方向和道路，那么梁澄语就是那个因为经历而不愿意做出一点点改变的人。
　　甚至连喜欢一个人，都不愿意做出一点点改变。
　　程帆忽然觉得有些放松，觉得大概唐泽只是她心中的执念，而不是爱，便问道：“那这次呢？他怎么回来了，又走了？”
　　梁澄语眼色有些暗淡，点了点头。
　　程帆心疼的把她揽入怀里：“别怕，我不走，你赶我我也不走。”
　　梁澄语笑了：“我现在就要赶你走。”
　　“不是吧，这么狠？”程帆死活不肯松手。
　　“就是这么狠，你赶紧去洗澡！”梁澄语笑着扯他的手。
　　“不嘛不嘛。”程帆撒泼，抱着梁澄语扭来扭去。
　　梁澄语被他晃得晕乎乎的，连忙扯开他，结果程帆一个重心不稳向后倒去，左手还搂着梁澄语，也一并带摔了下来。
　　程帆还没顾得上痛得要死背，就注意到梁澄语趴在自己身上，脸已经完全涨红了。
　　哪怕是再眼拙，也看得出梁澄语对感情有多么的生涩。
　　程帆笑了笑：“你亲我一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