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欢记》七筒

10、暖脚

　　唐川在豹房照顾老虎崽，有个堡兵来传话，苏宴叫她。
　　她跟着堡兵去了，房间里，苏宴已经换上了锦袍，披着长裘，穿的十分昂贵暖和，唐川笑叫了一声：“苏大哥。”
　　苏宴招呼她过去，边上有张长案，案下有席，苏宴姿态娴娴坐下：“你还叫我苏大哥？”
　　唐川顿时有点尴尬，改口道：“小，小侯爷？”苏宴的身份，她不明知，不过事实同她猜测的也差不多，并没有丝毫意外。受到苏宴的质疑她便眉头有点拧起，很不自在，她不想改口叫什么小侯爷。
　　苏宴声音不带情绪：“叫就叫吧，也没什么。”转而问唐川正事：“你想留在云家堡，还是以后跟着我？”
　　唐川抬了眼，就有些喜色了，苏宴道：“五郎挺喜欢你，让你给他养老虎。”唐川争辩道：“是我自己的老虎。”苏宴抬手下压示意她别插嘴：“不说这个，你若是呆在云家堡，算是云家堡的人，以后也有个依靠，你若是跟我，我身边却是不养小孩子，更不带姑娘的，不能让人说闲话。你一口一个大哥，我无所谓，旁人问起，我却不好交代。”
　　唐川心又沉下去，苏宴看她小小的脸上忽喜欢忽懊恼，表情来来回回，不由得有些心软，声音也不自主和缓了一些，道：“你私下里可以叫我苏大哥，在外面，要学石家兄弟，他们怎么叫，你就怎么叫。”
　　唐川道：“我晓得了。”
　　苏宴道：“你想不想呆在我身边？”
　　唐川道：“自然想的，我又不认识那云五郎。”

　　苏宴点了点头，道：“我跟你说了，我身边不养小孩，也不带女人，现在在云家堡没事，以后在军中却不行。你要是个男孩，当初求我的时候我就收了你了，所以你以后也别弄成个花花姑娘样子，让人看了不痛快。把你的头发束起来，把你的小兵衣服穿妥当，把你的身体站端正，嗓子提起来说话，别娇娇娘娘的。你既然跟着我，就得做个士兵，士兵们做什么，你也要做什么，骑马射箭，习武杀敌，别怕苦也别怕死。要是你不敢，就留在云家堡，你是女人，自然有男子汉们保护你养活你，以后年纪大了，也会给你婚配嫁人，未尝不是好出路。两样你自己选一样。”
　　唐川给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反应却不慢：“我跟着你，当兵，干什么都行。”
　　苏宴道：“有不懂的，问石超。”
　　唐川道：“我晓得。”

　　唐川出去的路上还心想:我什么时候求他了？
　　是了，当初这个小姑娘大概求过苏宴，要跟他，只不过苏宴没答应。他不要小孩不要女人的嘛！
　　不过他现在肯要自己了,唐川心里有点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特别喜欢苏宴，就想跟着他。说起来，她跟苏宴认识加起来也才三天，可她就是特别信任喜欢这个人。
　　连带着对石家兄弟也很有好感，让她跟着石超当然没问题。
　　她上辈子活了二十六岁，从来没有对什么人有过特别喜欢的感情。苏宴是第一个，他与众不同。

　　唐川回了豹房，云五郎跑来看老虎了，见到她十分带笑:“妹妹，你这两只小老虎真不错啊。”
　　云五郎虽说挺鸡贼，但唐川对他印象其实很好，她夸赞道:“五郎，你年纪轻轻的，就掌管这么大一个云家堡，当真不容易。我看刘管事还有下面那些主事，甚至牛角村的村民，他们都很尊敬你，说郎君你仁义厚道，见识不凡。按我说，你是个真英雄，超哥他跟你结拜是高攀你才对。”
　　云五郎给她马屁拍的通体舒泰，也是喝醉了:“石超那家伙，就一匹夫，只会吃，白瞎一张好脸了，跟他攀兄弟，我还嫌丢人呢。我云老五在这并州地界也是响当当的好汉，白手起家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哪个见我不尊一声郎君，他算个屁。”
　　唐川笑:“我回去把这话学给他，当心他跳脚了去打你啊。他一看就是个牛脾气，非得揍你。”
　　云五郎不以为然:“他跳就跳呗，吃我的喝我的还想揍我啊？”
　　又笑眯眯冲唐川道:“妹妹，你年纪不大，很有见识啊，能说出这样的话，比那石超不知强多少倍。”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这云五郎的做派唐川就知道他喜欢听好话，唐川也咧嘴回他一口白牙:“我哪有什么见识啊，我就一穷丫头，这些话都是苏大哥说的。他说你是英雄，我才知道你是英雄啊。”
　　云五郎哈哈大笑:“你真是个机灵的丫头，难怪你家小侯爷要留着你，哈哈哈。”一边哈哈哈一边使劲摸唐川脑袋，唐川跟着陪笑，云五郎站起来抖了抖袍子，道:“好啦，我走了，哦，还有件事，这小老虎什么时候睁眼啊，它睁眼的时候千万叫我，我要让它睁开眼第一个看到我哈哈哈。”
　　唐川心里说:呵呵，我的老虎，睁开眼第一个肯定要看我，谁要看你啊。面上只笑道:“好的呀，要是睁眼了我一定及时来告知五郎。”

　　老虎崽喂完，唐川还是回去睡觉。云家堡的资源也紧张，石家兄弟睡一屋，唐川没处睡，总不能砸个钉子挂墙上，不过她也就是个小孩，随便哪铺个窝都能睡，她便在苏宴屋里面打了个地铺。正好给苏宴当个使唤丫头。
　　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苏宴坐在床上招呼她:“你过来一下。”唐川爬上床，苏宴赤着脚:“脚上化脓。”
　　唐川替他检查了一下，道:“木刺扎进肉里去，你等着，我去找根针来。”
　　立刻跑去问堡兵要了针，又将油灯举到床前，将针在灯上烧过消毒，抱了苏宴的脚放在腿上替他挑刺。木刺非常细小，肉眼看不清楚，费了有一会工夫才挑出来，又把脓血挤干净。
　　苏宴递给他一块手帕：“用这个。”唐川接过手帕，将脓血沾拭干净。
　　腿长，脚也不小，是个大脚丫子。唐川心里评价说，不过皮肤很白净，肉是粉红的，脚掌温暖粗糙。
　　连大脚丫子都这么可爱，这么招人喜欢。

　　唐川看他指甲长出来了，道：“苏大哥，我给你修一修脚趾甲。”
　　苏宴答应了，唐川拿了把小刀来，专心的给他修指甲。没有指甲剪用小刀不大顺手，不过唐川正好慢慢磨，她间或偷偷抬眼打量苏宴，发现苏宴也在看她。他的眼睫毛真漂亮，又长又直，有一双非常深刻的双眼皮，眼睛十分璨亮。
　　是唐川最喜欢的那种很俊朗干净的男人，气质很正，不管做什么表情，都没有一点难看。
　　苏宴道：“你那天唱的那个歌，是怎么唱的？”
　　唐川笑了，很开心：“你喜欢啊？”
　　苏宴道：“听着挺好。”

　　唐川道：“你等着。”爬下床去找纸笔。
　　纸在这年头还属于稀罕之物，自然没有，只找到一块麻布，笔墨倒不缺。唐川拿着东西爬回床上，撅屁股趴着在麻布上写字，繁体字可难不倒她，她大学专修古汉语的，还认识不少甲骨文呢。
　　唐川将写好的词给苏宴，苏宴有些惊诧，没想她会写字，还写的这样漂亮。
　　“这个歌有两段，上次我只唱了一段，两段都写在上面。”

　　苏宴会心一笑，道：“笔给我。”
　　唐川把笔给他，苏宴记忆力奇好，跟着词就会唱，记着调子，把曲谱添到词上。
　　古代没有五线谱，也没有哆唻咪，记谱法有点复杂，作为一个连哆唻咪都搞不清楚的人，看到他折腾这么复杂的曲谱，唐川还是相当震惊了。唐川看了半天看不懂，没说话，苏宴在那琢磨调子，唐川给他修脚趾，听到有误开口替他修正一下。

　　唐川看到床边那块手帕，手帕上面绣着蝴蝶，唐川是第二次看见，上一次苏宴割破了手掌用来包扎。唐川好奇道:“这手帕是谁绣的啊？”说他珍惜吧，他拿来裹伤裹脚丫子的，说他不珍惜吧，他又随身带着。
　　苏宴言简意赅:“一个小姑娘给的。”
　　唐川试探道:“小姑娘？多大啊？有我这么大？”
　　苏宴抬起头来，唐川忙笑:“我走了，走了。”收拾了东西下床。
　　将要走时她又转回来，厚了脸皮道:“苏大哥，你晚上冷不冷呀？要不要我陪你睡呀？”

　　苏宴侧了眼觑她，唐川一点不心虚接受他目光扫视，脸上还笑眯眯的：“我睡另一边，给你暖脚。”
　　苏宴收回目光，淡淡道了句:“不必。”

　　唐川有些失落，她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毛病，就是特想跟苏宴亲近。若是个成人她反倒不好意思了，可是借着这个小孩的躯壳，她可以装傻撒娇弄痴，死皮赖脸往他身边凑，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唐川看他没认真拒绝，笑眯眯摸上床，爬到他脚那头去，将他一双脚抱进怀里。苏宴嘴上说不要，给她抱着却没动，唐川心中笑了笑，将他抱的更紧了一些。苏宴脚冷，她胸口冰凉，心里却十分温暖舒服。
　　唐川很幸福的闭上眼睛睡了。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