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那些姑娘们》生生花里住

50、【四十四】李文秀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
　　——纳兰性德

　　很多年后，我又去了一次回疆。

　　白马已经很老了，皮毛失去了光泽，即便是在宽敞平坦的官道上也跑不起来。我牵着它，在草长莺飞的时节，告别了江南的千里莺啼，踏上了前往回疆的路途。

　　回疆，是我的来处。即便江南的风光秀美而有灵气，我还是会常常想起塞外广阔无边的原野，想起草原上的大风和大雪。

　　这么些年，在做人做事的道理上，我有了许多长进，可是，世界上，有很多很多事，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比如想念一个地方，又比如，想念一个人。

　　白马脚程慢，我也舍不得催促它，一路走走停停，到达哈萨克族居住的草原时，已是夏季了。

　　夏天的草原依然和记忆中一样美丽，天野苍茫，青草热热闹闹的长出来，在风里发出活泼泼的沙沙声，碧绿的草色一直绵延到天际，就像一张绿油油的大毯子，铺满了我的视野。

　　不知是不是一厢情愿的错觉，我只觉得白马的一双老眼里，似乎也含了泪水，格外的湿润,流溢着草色与天光。

　　不好意思向人打听一个男人，我便问了许多人阿曼的住处，走了很远的路，终于找到了阿曼的帐篷，帐篷的颜色有些陈旧，靠近地面的地方沾着许多污迹，花色倒是与当年苏普家的那顶帐篷相似。

　　我站在帐篷外，不知怎么开口呼喊里面的人，都说近乡情更怯，大约就是如此吧。在远方的时候心心念念不能忘怀，真到了眼前了，却又踟蹰不敢近了。

　　往事如同走马灯上的画，一幅幅从眼前转过，映着烛火暖黄的颜色，平添了几分温情。我的手已触到帐篷上的门帘，却迟迟不敢掀开——我害怕，一掀开就掀掉了这一场经年的旧梦；又害怕，这一掀开，一切都还如初，苏普与阿曼依然是当初模样，只是在漫长的离别里，老了白马与我。

　　“啊！”

　　“啊！”

　　正出神间，帘子已被里面的人掀开，谁也没料着帘子后面居然有人，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姑娘你找谁？”

　　“苏普与阿曼是住在这儿吗？”

　　“我就是阿曼。不知你是？”对面的人抬起头打量着我，眼里满满都是困惑。

　　“阿曼？”我亦打量着对面的人，眼里，大概也是一样的困惑满满吧。

　　只见这妇人眇了一只眼，身形瘦弱，微微佝偻着背，身上穿着件油腻腻的羊皮袍子，彩线织就的长裙已是颜色浑浊辨不出本来的花色，头发虽有些稀疏，夹杂着些许白发，倒是整齐的束在脑后，细细的用一根铁簪子挽成草原上常见的发式，耳上带着骨头打磨出的耳环，其余的一应装饰具无。

　　这是阿曼吗？这竟是是阿曼吗？

　　“我是文秀，李文秀，你还记得吗？”

　　“啊，你是文秀啊，多年不见，你倒是还和当年的样子差不多。”阿曼说着，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因为眇了一目，笑起来整张面孔都有些歪斜，丑，且苦涩异常。

　　我一时接不上话，这样的重逢实在是在我想象之外的。阿曼曾经是草原上最美丽的那只花儿，零露漙兮，宛如清扬，而这花朵，在我不在场的这些年，也不只是受了怎样的磋磨，倒像是被折了扔在地上狠狠践踏过一般，竟已是凋零如斯。

　　阿曼将我让进帐篷里坐下，提给我一碗热腾腾的奶茶，久违的奶膻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散开来，我几度欲要开口询问苏普的消息，又按捺住了，唯恐听到什么不堪。

　　草原依然还是当年的草原，阿曼却不是当年的阿曼了，那么苏普，究竟是否依然是那个英武爽朗的儿郎呢？

　　我后悔走这一遭了。过去的事原该让它过去，只记得最好的时光，只记得最开心的笑靥绽放在脸庞。时过境迁，偏要故地重游，活该撞见这狼藉一场。

　　“苏普已经死了。”阿曼大约是料到我要问，便先开了口。

　　“死了？怎么会？”我大吃了一惊，初见阿曼这番形容，我便之他二人或许是落魄了，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正当壮年的苏普居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大前年，他夜里喝多了酒，面孔朝下跌到牧场东头的河里，第二日清晨才被人发现，身子都已经冰凉了。”阿曼的声音淡淡的，无悲无喜，像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看着阿曼那个空洞的眼窝，许久说不出话来，我梦中的少年，始终在回忆里闪闪发光的少年，死的如此憋屈，毫无意义。他年轻时英武不凡，十几岁时就能一个人猎到一匹狼，谁见了不夸一声英雄少年，到头来却不声不响的死在浅水里。

　　沉默良久，阿曼见我一直看着她，又开了口，“我这只眼睛，是因为苏普瞎的。成婚没多久，草原上就遭遇了雪灾，牲畜冻死了许多，家里也是一日比一日潦倒。大雪天不能放牧，苏普便也与那些汉子们聚在一处喝酒吹牛，喝得多了，回来就发酒疯，砸东西。初时，我劝说他，他也有些悔意，只是没几日又喝的烂醉回来。”阿曼重重地叹了口气，“后来，我渐渐的也拦不住他，说的多了，他便与我动手。在后来，便是我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也躲不过他酒醉后无缘故的一顿打，有天眼睛正磕到衣箱的尖角上，便瞎了。”

　　我刚刚张开嘴，正要宽慰两句，阿曼却又接着说了下去：“李姑娘，你命比我好。你今日既找了回来，想来多少也是有些情意的，我也不瞒着你，苏普酒醉常常哭喊着叫出你的名字，他始终念着你，他说是你将他送你的猎物放到我的帐篷外，拒绝了他，他才与我在一起的。我知道你们的难处，也不介意，只是天天被毒打的日子，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就把他引到河边推下去了。你杀了我替他报仇吧！”

　　“你又何必告诉我？”

　　“因为，现在这样的日子，我也过不下去了。我每天都梦见苏普的脸，浮在帐篷顶上，注视着我。”

　　对着阿曼漠然的面孔，我拔出剑，又放回去，说不出一句话。掀开帐帘，明丽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惬意，我一步一步走出来，牵着白马，离开了这片草原。直到走出很远，才敢回头望，已是看不到阿曼的帐篷了，却依然感到阿曼所在的方向，传来一阵一阵阴冷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谢谢司南的地雷~
看到上一章的评论里，花花提到了她姐姐和姐夫的事，生生心里也感到有些悲伤。
琼瑶的《水云间》，不知道大家看过没有，同人文里也常常会写到的，年轻画家和漂亮姑娘的故事，期间各种狗血各种虐，但是即便狗血，也狗血得很浪漫。
其实琼瑶还有另一个关于画家的故事，故事不长，收录在《六个梦》中，骄傲美丽的神鞭公主，嫁给一个穷且孤傲的画家，在贫穷和家暴磋磨中，女主角带着孩子自杀了。
这个故事特别黑，但是特别真实，特别叫人不喜欢。就像阿殇说的那样，故事终结在“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好了，何必要问后来。
小时候总以为婚姻是结局，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开始，之后好或不好，谁也不能预料。
关于爱情和婚姻，生生也很缺乏经验，但是我还是想说，大家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当武力比不过男人的时候，我们还可以依靠法律。最近新出了法规，冷暴力也是暴力，语言暴力也是暴力，动手当然更是。不要听信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不要念着什么“家丑不可外扬”，该找妇联找妇联，该报警就报警，不要心疼对方会被拘留，不要担心影响不好，你为他着想，谁又为你着想？
总有人说，女孩子读太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嫁人相夫教子，于是便有人反驳，心境会不一样，在家庭和社会的话语权不一样。
生生也一直觉得，应该要多读点书，才能保护自己。哲学教我们保护自己独立的思想，文学教我们感知生活的真善美与假恶丑，文凭给我们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这些都是我们能自由生活在世界上的最基础的保障，而法律，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这个时代终究是好的，我们不用附庸于任何人，独自闲行独自吟，或许是寂寞的，但是比起不幸福，一个人自得其乐也未尝不可。
当然，希望大家永远不会遇到渣男，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PS
一天写一两百字虽然慢，到底也是写出来了，就是文气总有点不畅通。
唉。快完结了，大概还有程灵素和毛东珠以及古龙笔下的白飞飞，都是有妹子提过的，尤其灵素被提过好几次了。
书剑有点不想写了，书剑里最喜欢周绮，但是喜欢她的人好像并不多。书剑整个都是个很丧气的故事，看着意气风发的人们最后一一落入命运的笑话，总叫人叹息不已，百花错，从一开始就全是错啊。可我还是喜欢看人定胜天，看到人从宿命的圈套里挣脱出来，而不是费尽心力却终于一事无成。
接下来首先要把课题搞定，然后是毕业论文，再拖下去该毕不了业了。
有空会去写《惜花人去花自主》的，不过考虑到生生既手慢且懒癌晚期，建议大家有兴趣的话就收藏了养肥。当然啦，只是建议，一切随缘就好。
还有就是修文了，前面有些章节比较片段化，或者叙事杂乱，再就是错别字什么的也有一些，想来也是要抽时间大修一次的，理想的情况是各章体量相近，在一根时间线上的不同人物的故事也有所照应，工程量还是蛮大的，预计会多出一两万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