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番外】梦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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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
——李白
婚姻生活的开始，并不如想象中圆满。
我固然嫁给了自己心爱的梦郎，可是当最初的喜悦欢愉过后，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何我的爱人，他并不像他的大哥一样威武大气，也不像他的三弟那样君子谦谦。
人皆虚荣，我亦不能免俗，梦郎在我父皇面前紧张畏缩，连说话也吞吞吐吐，看着父皇蹙起的眉头，我羞得脸上发烫。
“虚竹先生既是逍遥派主人，又是我西夏国的驸马，日后逍遥一派——”父皇说道这里顿住，等着梦郎接话。
是了，我爱着梦郎，便一心想嫁给他，父皇肯许下这桩婚，却未必不是为了笼络人手，逍遥派声势浩大，门人众多，怕是比一品堂还要厉害吧？西夏若得了这偌大的势力，在中原武林却也是稳稳的站住了脚跟。
“虚竹本无心于名利权势，只想日后和公主长久相伴。这逍遥派掌门的位置，总要传给别人才好。”
“这……”父皇色有不虞，到底忌惮梦郎武功高强，强笑一声，再不多言。
母后私下里召了我去，要我不要为父皇的态度介怀：“清露你别多心，你父皇毕竟是西夏国的皇帝，凡事自然是以国家为虑。要我说，驸马却是极好的，人既憨厚，对你更是爱重万分，你本已是公主之尊，并不需要嫁给一个权势熏天的丈夫来换得荣华与尊贵，只要他待你好，别的又有什么要紧？”
“可是，儿臣怕父皇心中不喜……”
“无需担心。当初，你父皇的确更看重吐蕃王子和大理太子，有心结秦晋之好，成两国之盟。但也并不强求，你父皇并不是卖女儿去和亲的君王，驸马合你心意就好。”
我满腹心事的回了公主府，径直去梦郎练功的院子里寻他。
梦郎练功的院子是梅兰竹菊四婢一道布置的，院中栽种了种种助益修炼的奇花异草，远远的就有清浅幽香传来，她们在院子的地面上开辟出暗含了五行八卦阵法的沟渠，引了清泉入内，在这阵法中习武更是事半功倍。
四婢实在是好巧妙的心思，我于武学一道并不精通，是决计想不出这些法子的，于灵鹫宫的庶务上，梦郎也多是依赖她四人，我半点帮不上忙。
院子里梦郎恰好在休息，四婢正围着他说笑，莺声燕语，袅袅婷婷，梦郎也宽厚的笑着，由着她们没上没下的取笑他，眉梢眼角都舒展开，脸上全无在我父皇母后面前的尴尬与拘谨。
我站在院子门口，隔着重重花木看着他们，蘅芜的香气一阵一阵往鼻子里冲，叫人头晕。
他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热闹，阳光像金子一样明媚，年轻的姑娘们比花儿还要鲜妍，微风里花香阵阵，泉水穿行而过，留下淙淙的清音，这是他们的世界，我自由出入无碍，却永远不能抵达的世界。
我以前并不是爱患得患失的人，可是这一刻我害怕了，我想我是害怕了，我总不会去嫉妒几个婢子吧。
晓蕾拉了我离开此地，回到正院。刚进内室，她便遣了其他人下去，“殿下今日失态了。幸而没叫人看出来。”
“晓蕾……”晓蕾是自幼伴我长大的宫女，名为主仆，情比姐妹。深宫内院里，很多事即便生身父母也不能互相理解，利害相关，要人如何敢寄希望于亲情人伦？反倒是奴仆之属更可依靠，生死荣辱皆系于我手的人，最让我感到安全。
“公主，梅兰竹菊四婢，是驸马从灵鹫宫带来的，一向贴身服侍驸马，无不周到，武功既高，容貌亦美。况她四人本事孪生姐妹，四人齐心，如今倒也还罢了，日后年纪渐长，心思一多，难免坏了公主与驸马的情分。”
“可是，毕竟现在并没有生出事来，驸马也喜欢她们。”
“驸马的为人，自然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四婢也单纯讨喜，不是那等没规矩的。既如此，公主又何必烦恼？”
“我……”我有些接不上话，晓蕾嘟着嘴也不再搭理我，倒好像的确是我无理取闹了。
翌日，我便去觐见了父皇，给晓蕾求了个郡主封号，让她随着贺大理新皇登基的使臣一起离开了西夏，前往大理。
临行前，我去送她，她拉着我的手，笑得开心极了，“公主，你爱取笑我，总说日后定给我觅个如意郎君，不想今日竟成了真。我可是高兴的不得了呢！”
“晓蕾——”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下，将晓蕾浅粉的裙摆染成深红。
“公主不要担心。那大理的新皇帝，咱们原是见过的，最是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况且，他又是驸马的结义兄弟，便是冲着驸马的情面，他也不会亏待了我。我不过是个奴婢，此后仆婢成群，衣食无忧，岂不是天大的福气？”
天大的福气？我明明记得，联床夜话时，晓蕾曾与我说过，便是与皇帝做妃子，也算不得什么福气，妾就是妾，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难得有好下场。她虽是奴婢，也想要做人家正头娘子，便穷苦也能挺直了腰板，举案齐眉，恩爱不疑。
出使大理的臣子带回晓蕾被封了淑妃的消息，父皇高兴极了，大肆夸赞了我一番，道是如此一来，也算是结好了大理国，而母后则夸赞我终于长大了，知道要将美貌的侍女打发的远远的，还落个仁善与大义的名声。
可是我一点也不开心，大理皇帝来信给我与驸马，替巴天石等重臣之子求娶梅兰竹菊四婢，我也并不觉得开心。
梦郎与大理皇帝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自然是不会拒绝，四婢虽不舍梦郎，却也是欢欢喜喜的应承下来，等着大理的人来迎亲。
四婢走后，我开始日日陪着梦郎练武，素手调羹，递到爱人的手上，绝不假手他人。我们变得亲密无间，渐渐的有了默契，有了说不完的话，这是命中注定的爱情，我们是人人称羡的夫妻。
偶尔，灵鹫宫人也会送来四婢的消息，谁生了小公子，谁家的女儿又和谁家的儿子定了亲事，听说他们过得好，我与梦郎也都放下心来。
就像当初晓蕾说的那样，这是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结果，各自嫁娶，只要不合时宜的情愫没有一片可以生长的土壤，悲剧便永远不会发生。我们是梦中结下的姻缘，初时常常不安，唯恐摇摆不定，外人只道天作之合，谁又知道其中的心机与算计。
只是难为了晓蕾。我们常有书信往来，即便她总是报喜不报忧，把后宫的一出出变故说的像是笑话一般，我也能想象到大理的后宫肯定乱的一团糟——贵妃和贤妃结成联盟，德妃又与她们不对付，被江湖女子占了高位，下面那些出身大家世族的低阶嫔妃自然不肯安分。原本有机会做皇后的王姑娘跑去找慕容复，没几年又摇身一变，顶着长公主的身份回了大理。
就连一向护着兄弟的梦郎，也忍不住说：“三弟如此，实在不像话了一些。都是好好的姑娘，他怎能不好好待人家！木姑娘对他情深意重，我们都是见了的，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难免叫人齿冷！”
情深意重，就一定会被温柔以待么？情义千斤重，到得情意淡去，留下的未必不是千斤的重担，叫人看了想逃。只愿梦郎永远不会懂得新鲜的姑娘是多么的动人心魄。
我伸手抚着他的后背，一时间，觉得既安心，又疲惫。
回望往事，早已是岁月里的一出旧梦了，梦姑梦郎，一番毫无挂碍的痴情，毕竟也只在梦中。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番外】梦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