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风月无边(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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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外。
暮色渐起，天色昏黄。
此处距洛阳城尚有几十里的距离，然而一路走来却没有发现有难民亦或是叛军的踪迹，在这片荒凉破败，人迹罕至之中，一座竹楼坐立其间，被掩在一片草木葱茏中，质朴宁静。木雕大门前挂了两盏茜色薄纱的灯笼，暖融的灯光摇曳，似静待归人之感。
“就是这儿？”楚云秀提着裙角跳下马车，打量着眼前的高楼，一面素底黑字的旗帜写着‘风月’二字，檐角挂着几枚青铜铃，清风流过，发出一阵悠远清脆的声响。
“待会跟着我，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尹笑尘道，语气中带了上了一丝少有的严肃。楚云秀明了地点点头，这客栈既能在乱世飘摇之中得以保全，偏安一隅，说明必有其独到之处。
不多时便从门内走出一个眉目清秀的侍立小僮，看起来年纪尚小的模样，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似乎是腿脚不便。他躬着腰对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牵了马车去马厩中。“他……”楚云秀似乎有些讶异，尹笑尘看出了她的所想，微微摇了摇头，携着她进入客栈。
然而甫一进入客栈，眼前的景象却远远超乎她的想象。古朴雅致的大堂，宽敞明亮。几扇绘着四时景色的屏风将茶座一一隔开。正门正对着的是柜台，两侧皆有一扇门不知通向何处。
然而这样雅致的大堂内，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氛围。高堂满座，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高声交谈，嘈杂的声音交织成一片，零星能听到一两句粗鄙不堪的言论。聚集在此的客人也风格迥异，有好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聚在一处，面目凶恶戾气缠身，腰间明晃晃的长刀丝毫不遮掩，有人身着奇装异服似草莽流寇，有人青衫落拓，如翩翩公子，文弱书生。
楚云秀压下心中的惊疑，不漏痕迹地朝尹笑尘身边靠了靠，见他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稍稍的放下心。尹笑尘走至柜台前，轻叩了叩台面，“风掌柜。”一个瘦小干瘪的男人从一片乱杂的账簿书堆中抬起头。
他目光如炬，满是精光算计的模样。然而却身形瘦小，尖嘴猴腮，两颊深深凹陷，颧骨突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袍，宛如一幅披着人皮的骷髅架。
楚云秀被盯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自觉地避开掌柜的眼神。“只剩最后一间房了。”他飞快地打量二人后，便重新埋头翻阅，似丝毫不在意他们的选择。“如此，那可真是太幸运了。”尹笑尘淡笑道，忽然伸手揽住楚云秀的肩。
楚云秀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瞬，心没由地跳漏了一拍。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尹笑尘牢牢扣住，环绕在肩背间有力的手臂，蕴含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力量。尹笑尘身形修长高大，比她高出了许多，让她像是整个人都陷进了他的怀中一般。
他将一袋钱抛至桌面，似没有注意到楚云秀的抗拒，淡道：“那便麻烦掌柜的了。”风掌柜似颇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探究地对上尹笑尘的目光，看着二人容貌出尘，如一对恩爱眷侣一般，他忽然咧嘴森然一笑，解下墙面上最后一块木牌丢给二人，“二楼左侧最后一间房。”
尹笑尘接过，也不再多言，揽着楚云秀离开。推开柜前旁的木门，楚云秀才发现此处别有洞天。大堂后的院中，有一颗约莫需五人环抱的苍天巨木，四面环楼，将这颗苍翠茂盛的树环绕其中。
“方才失礼了。”一直到了无人处，尹笑尘才轻轻松开她，叮嘱道：“这里鱼龙混杂，你待会不要乱走。”楚云秀点点头，垂下眼睑，不漏痕迹地退后几步，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袖，努力想要平复那颗似要跳出胸腔的心。
尹笑尘没有主要到楚云秀细微的变化，刚推开房门，两名小厮便抬着一个大浴桶上来了，白雾蒸腾，还十分贴心地洒了花瓣。楚云秀：“……”两小厮脸上暧昧的笑容不要太明显啊，她都看见了啊！
尹笑尘倒是岿然不动，淡定道：“楚姑娘先沐浴吧，我在门外守着，不会走远。”说完，便离开了房间，一言一行皆是恪守礼法，君子坦荡。独留楚云秀一人呆立原地。
尹笑尘退出房间，将房门掩好，不多时便听见房内传来一阵水声。他微微蹙眉，练武之人耳目极佳，这可真有些头疼了。他转身稍退几步，便看见风掌柜不知何时到来，正目光炯然地盯着他看。
“千里江山，烟雨独行。”风掌柜的眼中迸发一阵精光，“没想到我竟有幸能看见传闻中的丐帮第一高手，只是没想到你这独行江山，也有美人在侧的一天啊。”他的语气兴奋、狂热又带着探究的意味。“受人所托，与我无干。”尹笑尘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风掌柜也不在意他到底是真话或是假话，“这一等一的情报，可是送上门来的买卖啊。”
“呵，风月客栈向来不问缘由，不问来处，这可是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尹笑尘讥讽道，“你这贪财的老狐狸，这么多年了还不知收敛？”风掌柜毫不在意地笑笑，“世上谁人不贪财，有钱方能使得鬼推磨，何况是在这乱世之中。”
“既然如此，我便委托你一份差事吧。”尹笑尘淡笑，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递给风掌柜，“替我寻一块千年玄铁，连同这封信送给叶孤仞。”
“叶孤仞？你要打造兵器？”风掌柜思索道：“他这几年行踪不定，江湖也鲜有他的消息，但送信也非难事。只是……这千年玄铁着实不容易弄到，而且价钱也……”他的话音未落，忽而一物破空而来，风掌柜出手一捞，动作迅如闪电。
一块温润的无暇白玉落入掌中，质地细腻纯净，色泽通透，“好玉！”风掌柜仔细把玩观察一番，忽然兴奋大喊，“我寻了这浮图璧数年，没想到竟然在你这！”
“此物便作为报酬。”尹笑尘点头道，“好好好，没问题！我做买卖，从不失信！”风掌柜忙送不跌地应道，将白玉拢入袖中，生怕他后悔似的。一块浮图璧换一块玄铁，这可真是赚大了！
尹笑尘淡笑不语，瞳色幽深，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
楚云秀换上干净的衣裳，只觉得数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骨子里都暖洋洋的了。她拢了拢湿发，推开房门，便见尹笑尘靠在回廊旁，低头把弄着旁边木架上的一株兰草，听见响动便抬头朝她望来。
楚云秀也不知道为何，四目相对有些尴尬不自在，低咳了一声道：“那个……你要不要……”话音未落，尹笑尘已唤来小厮，淡到：“换一桶水来。”小厮高声应了一声，几名杂役便利索地抬了一桶热水上来。
“那……我在外边等你？”楚云秀小心翼翼地询问，自觉地准备下楼，“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刚走过他的身侧，便被一把拽住了手腕，“欸？”楚云秀惊叫一声，被尹笑尘拉进房间。
“等等……你……”楚云秀杏目瞪圆，震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这里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你就待在这里，过会儿你想去转转的话我再陪你。”尹笑尘解释道，稍一用力拉过她的手腕，她便跌坐在柔软的椅子里，递上纸和笔墨道：“如果你有想寄的书信，可以趁现在写。”
“哦，好……”楚云秀呆呆地握着笔，看着他迈入屏风后，烛光摇曳映照在屏风上，勾勒出隐隐约约的轮廓。笔尖的墨落在白纸上晕开一缕墨痕，而她的心思却早已不知飘到了哪里，目光怔怔地看着屏风。嗯，这屏风画的傲雪寒梅，画工虽精湛，但却少了那么一丝意境，不如大堂内的四季图……
一阵哗啦的水声轻响，让她飘忽的神思瞬间清醒。她懊恼地收回视线，内心的声音不断回响，快清醒一点啊楚云秀，太丢人了。她深吸几口气，试图转移注意力。
写什么好呢？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联络师傅，师傅恐怕要生气了吧？怕是自己回去也免不了一顿罚了，但是她还是想找到师姐，至于明容……她凝下心神，犹疑片刻终是提笔落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风月无边(上)
